mlkj24

Economist Nov 7th 2015

今年9月，在德國媒體稱為「秋之童話」的情況達到高點時，梅克爾拜訪了位於斯潘道(Spandau，柏林附近)的難民庇護中心。難民盛大歡迎這位德國總理，彷彿她是救世主一般，不斷湧向她身旁自拍。通常梅克爾不會欣然接受不請自來的男性擁抱，但這次她興致勃勃地擺出姿勢，並露出微笑。

讓她成為難民英雄的是，她在今年稍早所做的決定。成千上萬自巴爾幹半島跋涉過來的民眾，準備前往北歐，但被困在匈牙利的不穩情勢中。出於同情這些蜷縮在一團的群眾，梅克爾暫時忽略歐盟的庇護規定，也就是要求難民必須在第一個抵達的歐盟國家申請難民庇護。在德國總理的指揮下，德國開放邊界。不管是徒步、搭巴士還是火車，光是9月的第一個周末，就有超過兩萬人經由奧地利抵達德國。

起初，許多德國平民欣喜地迎接這些難民 — 不管是在難民下車的慕尼黑車站，準備一堆物資，還是到類似斯潘道的庇護中心附近表示歡迎。但德國的部分人，跟歐洲其他國家，則大吃一驚。自那時起，針對梅克爾於8月支持且鼓勵的「歡迎文化(Willkommenskultur)」，開始出現反彈聲浪。斯潘道的自拍，還被拿來當作例子，說歡迎文化的魯莽誘惑，將會讓更多敘利亞人加入行列。目前預估，今年應該會有一百萬難民湧入。

一開始，梅克爾看起來對於民意突然轉向有些訝異。「妳真的以為成千上萬的民眾，離開家園，走上這條艱困的旅程，只是為了跟總理自拍嗎?」梅克爾在10月7日上電視時，這樣問主持人威爾(Anne Will)。從那時開始，彷彿受到清晰的道德目的(moral purpose)啟發一般，梅克爾變得更勇敢不屈(defiant)、更大膽。

她已經執政十年 — 梅克爾在2005年11月22日首度擔任總理 — 德國人認為他們了解梅克爾。當她前任的施洛德(Gerhard Schröder)總理，因為性急被戲稱為「夠了總理(basta chancellor，basta是義大利文中『夠了』的意思，施洛德通常不會跟對手辯論太久，很快就下決定)」時，德國人還是很重視梅克爾的謹慎，即使她也常因這點被批評。她的政府是「小步改革」，面臨無止盡的嘲諷說她總是「在背後領導」。今年夏天「年輕人年度字彙」的選拔中，在一連串新字彙中，「merkeln」預期會雀屏中選，這個以「梅克爾」做為動詞的字彙意義是，延遲、模糊事情，避免做重大決定。

但讓許多人感到意外，加上一些不安的是，這位避免做重大決定的總理已經蛻變了。她發出了簡單而強力的聲音，「如果我們必須因為在緊急情況下表示友善而道歉的話」，「那這就不是我的國家了」。

需要妳的時候到了
Cometh the hour

風格的改變，反映了新挑戰的本質。在梅克爾十年執政期間內，許多時候被國際社會要求處理危機；因為她的介入，而沒讓一些麻煩演變為長期性問題：歐元區內的金融危機，尤其是希臘；普丁與西方社會間的對立；英國出走歐盟的危機。忙於這些國際問題，她花很少時間在德國上，德國人也原諒了她。但難民危機戲劇化的加速，將來自國際、國內的要求，匯流成一艱鉅任務。

無論用甚麼方式，經歷了過去所有的挑戰，讓梅克爾成為歐洲最傑出的領袖。即便她的行事有時不夠大膽，歐元區對希臘的回應，多是以她的立場為主。在烏克蘭的對峙中，她反應地更快、更有力；在她帶著法國總統歐蘭德到明思克(Minsk)跟普丁及烏克蘭總統會面時，是她與普丁的談話，讓情勢不再升高(起碼到目前為止)。在英國首相卡梅倫努力贏得歐盟讓步，好讓英國留在歐盟內的時候，最重要的仍然是梅克爾。

梅克爾的中心地位，有四個主要形成原因。第一，她執政的時期，其他歐洲領導人要馬看起來很弱，要馬甚至像透明人，而美國對於解決歐洲問題的興趣大減。第二，她在德國國內，沒甚麼政治上的挑戰者，無論在黨內還黨外。第三，德國是歐盟最大、最強壯的經濟體；現在德國財政既有盈餘，失業率也到達統一前的低點(6%)。第四，梅克爾證明自己擅於危機外交。無論在國內還國外，梅克爾深知對應虛榮、大男人主義男性的訣竅，不管是普丁還是土耳其的艾爾段(Recep Tayyip Erdogan)。

現在，又有兩名難應付的歐洲男性，威脅著要破壞她的地位。第一名是狹隘的匈牙利總理歐班(Victor Orban)，他對難民問題的解答，是使用帶刺的鐵絲網。他在對歐盟內部東歐國家成員的談話中，稱梅克爾歡迎難民的舉動是「道德帝國主義」。

這位民族主義的煽動者，所引發的麻煩，不算是太大震撼。更令人訝異的，是來自巴伐利亞省長澤霍費爾(Horst Seehofer)的攻擊。巴伐利亞是最多難民借道進入德國的省分，而澤霍費爾也是基社盟(Christian Social Union, CSU)的黨魁。基社盟是梅克爾所屬基民盟(Christian Democratic Union, CDU)在當地的姐妹政黨。這兩個「盟」政黨，在國會中屬於同一政黨，也是很可靠的保守派盟友。長久以來，基社盟有對抗聯邦政府，爭取巴伐利亞權益的歷史淵源。但基社盟的領袖，通常不會去攻擊基民盟總理。

但這次不同。9月時，澤霍費爾批評，梅克爾接受難民的舉動是個大錯誤。接著他邀請歐班至基社盟的大會中演講，在這位匈牙利總理批評德國總理時，得意地笑出來。他持續要求梅克爾應該要恢復「法治」，暗示著梅克爾破壞法治。即使梅克爾重複說，基本法對人權方面的庇護 「並沒有上限」，澤霍費爾仍堅持，梅克爾應該要停止讓難民湧入，不過他也沒有提出阻止難民湧入的方法。10月時，澤霍費爾令人不安地警告說，「基民盟－基社盟有存續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