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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的疼痛與焦慮
The hidden Schmerz and Angst

但希特勒仍在一個更親密的領域中,繼續折磨年老跟中年的德國人:他們的心智。大約在1928年至1947年出生的世代,被稱為「戰爭孩童(Kriegskinder)」;而在1955年至1970年左右出生的,以及他們的孩子,則被稱為「戰爭孫輩(Kriegsenkel)」。這些字彙來自現年八十歲的心理治療師拉德波德(Helmut Radebold)。他是一位戰爭孩童,在柏林被轟炸,接著「被蘇聯侵占」後,撤出這座城市。他母親在晚上時,會在草堆挖個洞,蜷縮在裡面,並讓小拉德波德壓在她上面,避免被發現、被強暴。

80年代時,拉德波德治療他那代人,各式各樣的心理疾病。漸漸地,他看到這些疾病跟戰爭的關聯,因為這些戰爭孩童「從未被允許悲傷」。拉德波德回憶說,「我自己也變得沮喪、常常哭泣」。「我自己的歷史追上了我」,他開始寫有關這些現象的書。

他說,現在老年德國人看起來奇怪的地方,都根植於他們壓抑的記憶。為什麼這些人喜歡儲存如此多食物?為什麼他們害怕煙火、警報器?為什麼某些養老院的女性,在男性看護人員夜間幫忙換尿布時,會不受控制地哀嚎?同樣屬於戰爭孩童一輩;他說,舊的創傷浮出水面。

他們的孩子,戰爭孫輩,則有不同的問題。另一位專注於此議題的作家柏德(Sabine Bode)說,他們長大時,他們的父母通常相當冷漠。老一輩人以沉著、麻木的狀態離開戰爭,而他們從來沒有完全擺脫。與孩子間這般殘缺的關係,讓孩子也繼承了父母的創傷。那些孩子,透過直覺猜想有些事絕對擁有不能說,或是問了也只會得到一聲長嘆。在他們長大成人後,他們 — 比如說拉德波德的女兒 — 會問:為何你從對我們的小問題不感興趣?我們又為何會做有關你燒夷彈的惡夢?

近幾年來,已有為這些戰爭孫輩所成立的支持團體。拉德波德說,僅有約40%的中年德國人分享這種「跨世代」的創傷。但許多刻板印象中的德式焦慮、德式渴望秩序與穩定,是源自於此。柏德認為,今日的許多戰爭孫輩「生命能量較低」。

隨著「我的奮鬥」著作權消失,德國社會將比過去更複雜。今日五個德國人之一,就有一個有移民背景,因此家族跟希特勒時期完全沒有連結。許多年輕人對歷史所知不多,認為希特勒疏離、有吸引力。一些人 — 不知為何,就是來自舊東德的比較多 — 會在新納粹的搖滾演唱會上,高喊「勝利萬歲(Sieg heil,納粹口號)」,因為他們覺得希特勒撼動根基的能力很吸引人。德國其他人則擁有複雜混和的情感。他們非常想做好事 — 比如說幫助難民。但他們還是很怕自己,很怕自己的同胞。

所以德國仍然保持警惕,也許有些偏執。多數聯邦禁止特定組合的車牌(比如說 HH 88,代表「希特勒萬歲(Heil Hitler)」)。目前正在試圖禁止一個稱作德國國家民主黨的新納粹政黨,即使他們在2014年的歐洲選舉中只拿到1%的選票。

因此,將「我的奮鬥」釋放到公眾領域,永遠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2012年時,巴伐利亞邦召集猶太人、吉普賽人代表在紐倫堡進行討論。他們一致認為,巴伐利亞邦政府應該資助學術版的「我的奮鬥」,以把新右翼的版本逐出市場,並讓學術版好讀一些。議會無異議批准了這項提案,一個學術機構被選中來編撰。但當邦長澤霍費爾(Horst Seehofer)稍後拜訪以色列時,有些受害者團體反對這個計畫。

面對這樣矛盾的態度,巴伐利亞官方嚇了一跳。2013年時巴伐利亞州退出學術版編撰,目前進行的版本並沒有官方資助。在此同時,十六個聯邦州的司法部長說,他們會繼續起訴那些為了「煽動民眾」而兜售此書的人。

某一個國家,如果要在哪個時間點,用「好」來形容的話,今日的德國就是了。但德國人知道,其他國人民對德國生氣時,無論何時他們都會把德國總理的肖像,畫上希特勒的小鬍子。許多德國人受夠了此事 — 被「抹黑」。今年春天時,希臘出人意料地,把戰爭賠款帶入紓困歐元危機談判,高銷售量的德國畫報(Bild),就曾如此抱怨。德國的其他人,主要是左派,在德國初步闡述自身在海外的利益時,對「後-後民族主義(post-post-nationalism)」感到憂心。對多數國家來說,這很正常。對德國來說,還是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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