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onomist Jan 11th 2018

若他人即地獄,斯為圖柯娃一定是在天堂了。她一個人坐在小鎮巴尼察(Banitsa)的石頭長椅上,吃著葵花子。巴尼察位於保加利亞西北方,這裡是她的家園,人生中的八十二個年頭中,有五十八個在這邊度過。曾經,麵包師傅在這邊考出香噴噴的麵包、有名的演員也蒞臨這個小鎮表演。而現在,斯為圖柯娃感嘆說「這裡沒有活著的靈魂了」(雖然有一隻小貓在她的手工編織拖鞋中睡著了。)她的小孩都住在外地,這裡也沒剩幾個朋友,如果有意外,她也不知道要找誰幫忙。她說,這是一種「可怕的孤獨」。

聯合國預測,保加利亞的人口將在2050年前,從七百二十萬降到五百二十萬,這讓保加利亞成為全球人口衰退最快的國家(接下來的九名也都在東歐)。這樣的人口災難集中在農村,在保加利亞被忽略的西北部最嚴重,那裡是歐盟最窮國的最貧困地區。附近的弗拉察(Vratsa),過去曾是工業重鎮,現在陷入了困境,每年減少約兩千人。雇主說他們無法找到有技能的勞工;當地人則說他們找不到工作。跟保加利亞其他地方的居民相比,這裡的人更窮、更不開心,也更可能離開家鄉。弗拉察的市長卡門諾夫(Kalin Kamenov)說,若沒有投資及國家支持,這座城鎮在十年內就會絕跡。

保加利亞表現出的,可能是東歐人口不足最極端的例子。後共產時期的轉變,在這裡更特別造成創傷(也延遲了);90年代時,生育率急速下降,成千上萬的年輕人出走到更富裕、更安定的西歐國家,而年老、較無技能的人留在保加利亞。現在約有一百萬保加利亞人住在國家,其中有七十萬人在歐盟境內。類似德國的西歐國家,也有人口老化問題,但這些國家較富裕,能更好地應對日益下降勞動力對財政所造成的影響,且這些國家讓移民進入。而在快速老化的保加利亞(也是歐洲第五老的國家),有接近60%領年金的老人,一個月的生活費在保加利亞政府畫的貧窮線下(321立弗 lev,約196美金)。首都索菲亞開放社會研究所(Open Society Institute)的經濟學家安格洛夫(Georgi Angelov)說,「我們有富裕國家的問題,但我們不是富裕國家。」

政府不停地制定策略來阻止人口下滑,但都沒甚麼幫助。首都索菲亞是少數人口正成長的地方,負責人口政策的副部長賽門諾夫(Valeri Simeonov)說,他計畫吸引外國勞工來填補勞動缺口,特別是擁有保加利亞裔的鄰國,比如說烏克蘭跟摩爾多瓦。已經有數千人在旅遊旺季時,在海灘或滑雪度假村工作了。政策將準備吸引更多人、留在保加利亞更久。賽門諾夫誇口說,保加利亞政府為了改善人口狀況,在這八個月內做的事,比所有過去政府做的都還多。

但事有蹊蹺。賽門諾夫是極右派的政黨「保加利亞救星民族陣線(National Front for the Salvation of Bulgaria)」的領導人。他說,他的獵才範圍不包括難民,他鄙視地說那些難民是投機份子,想把歐洲國家的福利吸乾。2015-16年間從土耳其湧出的難民,多數繞過保加利亞前往希臘,部分原因也因為國界圍欄加上守衛的野蠻名聲。但這並沒有讓保加利亞政治人物停止煽動反難民的歇斯底里。社會主義總統雷德夫(Ruman Radev)誓言不讓保加利亞成為「歐洲的移民貧民窟」。2016年時,弗拉察的地方議會禁止任何難民中心成立,不過本來那裡也就沒有出現過難民中心、也沒有任何有關難民中心的提案。

有一些人認為,有人口危機卻反對接收難民的東歐國家,是件很諷刺的事(現在這個問題則落到保加利亞頭上了,因為該國剛好接手歐盟部長理事會為期六個月的輪值主席)。其他人則認為這是很清楚的政治邏輯。政治學者克拉斯特耶夫(Ivan Krastev)認為,對於那些身處人口危機最嚴重區域的保加利亞人,「移民的到來,是他們被掃離歷史的信號。」極右派政黨在保加利亞並不是特別強勢,但在人口萎縮的地方表現地最好。而賽門諾夫說,保加利亞國內的「吉普賽難民」問題就夠多了,沒興趣再雪上加霜了(這個用字已經很有禮貌了;賽門諾夫曾在2014年時說保加利亞境內的羅姆人「傲慢、兇猛的類人猿」)。

Hope I die before I get old
希望我在變老前就先死去

難民問題,某種程度上是個假議題;當附近就有更富裕的國家時,很少人會想待在一個充滿敵意、低薪,又毫無連結的國家。吸引離母國近一些的勞工,看起來會是個較好的做法。另外就是吸引移民者回國。近年來,移民的速度減緩,也有較多的保加利亞人回國。但因為非常低的出生率 — 某部分也歸因於較早時候年輕人的外移 — 保加利亞每年減少的人口,還是相當於一個弗拉察市那麼多(五萬人)。

樂觀主義者則注意愛沙尼亞的發展。愛沙尼亞自離開蘇聯獨立後,人口減少17%,最近已開始正成長。接納數萬名烏克蘭人協助發展經濟的波蘭,則是另一種模式,但也是對手。保加利亞表現不錯 — 就業率前所未有地高,財政也健全 — 但更富庶的鄰國也是。貪汙(在國際透明組織的排名中,保加利亞是歐盟的最後一名)、官僚作風、爛學校、揮散不去的流氓氣息,外資仍看在眼裡。即使返國的移民能幫助復甦保加利亞的經濟(像國去也是移民輸出國的愛爾蘭),也很難扭轉人口危機的劣勢。更過去的一段時間相比,保加利亞的前景看起來有光明一些,而保加利亞陰鬱的人民也注意到了:上個月一項民調顯示,多數人對未來表示樂觀,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但未來能分享這個好消息的保加利亞人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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