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onomist Jan 17th 2019

對近代英國政府來說,沒有一次挫敗,比1月15日的脫歐協議失敗更嚴厲的了。脫歐協議是梅伊首相工作最重要的部分,她花了幾乎兩年與歐盟奮戰。在經過五天的國會辯論後,以432票比202票敗下陣來。她所屬的保守黨議員,更是以三比一的比例反對她。

國會之首正苦於憲政危機之首。三年前,在英國史上最盛大的投票中,英國人選擇公投脫歐。但由同一群選民在一年後選出的新國會議員,卻認為脫歐條件是不可接受的。歐盟幾乎沒有重新協商的意願,而梅伊首相頑強地運作。如果在3月29前難題沒解決,英國將面臨無協議脫歐。

為了避免這樣的災難發生,目前的第一要務,是要向歐盟爭取更多時間。但即使時間站在議員這邊,他們似乎也對一個英國脫歐的謎底無解:甚麼條件能滿足英國民眾,如果真的有這種條件的話。一個一個星期過去,國會議員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越來越明朗的,是人民可能必須要在第二次公投中,自己回答這個問題。

本周的潰敗,是兩年政治誤判的結果。2016年的公投結果,僅是52%對48%的微小差異。但梅伊並沒有諮詢選敗的那方,而逕自進行了硬脫歐,匆忙地與少數顧問制定迎合保守黨內的協議。在2017年選舉喪失絕對多數席次後,更需要達成構成共識了,但她仍堅持不這樣做。即使在國會確立擁有最終協議的投票權後,她也沒有退讓,僅是想著把時間拖完。讓她贏得許多追隨者的頑強,現在看起來只是頑固而已。梅伊在本周的大敗後,承諾與反對黨議員合作,不過這已晚了兩年。

但這場危機,不單單是因為領導不力。英國脫歐暴露了兩個更深層次的問題。在一個全球化、互相連結的世界中,任何一個想要「奪回控制權」(正如脫歐陣營所倡議)的國家,都會面臨各種難題。如果你拿回制定自身規則、標準的權利,那麼從定義上來看,你跟其他用不同規則、標準的國家做生意就會變得更難。如果你要做貿易,你最終可能還是必須跟隨更有力國家的規則走 — 對英國來說,就是歐盟或美國 — 只是沒有說出來。因此,英國脫歐等於是字面上拿回控制權,但損失了實質上的控制。脫歐派說得沒錯,有義大利民粹主義者、法國黃背心運動、德國經濟遲緩,加上布魯塞爾顢頇、只顧喝紅酒的過度官僚,歐盟越來越沒有吸引力。但脫歐派如果覺得因為歐盟走在錯誤的道路上,英國就應該放棄歐盟席次的話,是更錯誤的想法。

英國脫歐暴露的第二個基本問題是有關民主。英國的代議民主政制擁有長遠歷史,選民選出國會議員,代表他們做出決定。2016年是比較少見的情況,由選民決定某項政策的直接民主。今日的危機,是前述兩個問題相撞所造成。公投給了脫歐明確且適法的指令,忽略公投結果代表推翻人民意志。但人民在國會的代議士,也同時做出明確、適法的判斷,認為梅伊的脫歐協議不符合選民利益。排擠議員,如梅伊長久以來想做的事,也不亞於扭曲民主。

梅伊首相對議員施加道德壓力,要求他們支持脫歐協議,認為即使議員不喜歡協議內容,但這是選民要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梅伊的協議內容並不像某些批評那麼糟,但跟2016年做出的承諾相去甚遠。退出單一市場、從金融到汽車製造業的衰退、北愛爾蘭的不穩定,以及約五百億美金的脫歐帳單:這些在脫歐的選舉過程中都沒被提及。選民可能對公投結果完全滿意(民調所顯示的是另一回事),但並不代表說這樣的結果,就表示對梅伊版本的脫歐協議背書。這也是為何每個陣營都可以宣稱他們代表「真正」民意。對國會議員來說,因為尊重一項沒有明確指示的公投結果,而支持一項他們認為有害的協議,既不是代議民主,也不是直接民主 — 只是雙方互留下壞印象罷了。

要脫離這些泥淖的第一步,是必須爭取時間。因為梅伊的協議已經玩完,新協議也不可能在剩餘的十周內完成,首要任務是不要在3月29日時無協議脫歐,這對整個歐洲都不好,也可能對英國造成災難性後果。如果梅伊沒有要求延長時限,國會應投票,授予自己可以這樣做的力量。這個緊急措施,可能會違反政府事務優於議員的國會傳統。但如果梅伊持續往無協議脫歐的方向走,國會有義務要停止這個巨輪。

在擁有更多時間的情況下,也許可以找到一個國會跟歐盟都同意的條件。無論是永久性的關稅同盟,還是類似挪威的模式(本刊在一年前就為此案背書,因為這是英國脫歐情況下最不壞的版本),都可能勉強通過。但這也都需要妥協,比如說英國放棄自行簽署易協議,或保持自由移動的權利,種種與脫歐競選活動背道而馳的動作。

這也是為何最後是哪種協議,無論是梅伊版本或是修正版,都需要經過選民同意。英國脫歐需要的各種得與失,意味著沒有任何一種脫歐協議,可以像2016年公投那樣的魯莽。也許選民會接受這些權衡交換,也許不會。但人民的意志太重要了,不能僅透過互相爭吵的議員來猜測。在國會無法定義、同意國家其他人真正想要的事情時,唯一能擺脫困境的實際、原則性做法是,回去詢問人民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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