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onomist Oct 10th 2020

中國轟-6K飛向粉紅色的天空,配上鼓舞人心的音樂。不久之後,勇敢、堅韌的人民解放軍軍官按下了紅色按鈕,飛彈直擊關島。地面的震波、猛烈的爆炸,吞噬了關島的安德森空軍基地。別擔心,這只是解放軍9月公布的宣傳影片,配上好萊塢大片的鏡頭;想傳達的訊息是,如果美國敢在區域戰爭中代表台灣魯莽地介入,那這就是美國準備看到的。

台灣是個擁有兩千四百萬人口,民主、富裕的國家,中國共產黨宣稱對其擁有主權,但自1949年後台灣從未被大陸統治過。即使不是中華人共和國的一部分,只要台灣繼續說自己是中國的一部分,那緊繃的和平狀態就能繼續維持下去。中國一度希望能靠著成長的經濟以及文化連結,不留一滴血而統一台灣。但三分之二的台灣人已不在認為自己是中國人,且有六成民眾對中國抱持負面看法。1月時,民進黨蔡英文獲選連任,擊敗了親中的對手。

去年中國領導人習近平說統一是「中華民族無可避免的歷史使命」。近幾個月,解放軍加強了對台灣施壓的力道,派戰機越過海峽中線(這是長期以來的非官方海上邊界),以及在台灣沿海附近舉辦多次大型演習。



防衛台灣變得越來越難。幾十年前,中國的戰艦數量只是台灣的四倍,現在則是六倍。中國的戰機數量也是台灣的六倍,戰車數量則有八倍。90年代末期,中國的軍費支出僅約為台灣的兩倍,現在則是二十五倍。

美國情報官員不認為中國已準備好開戰。解放軍近幾年在兩棲艦隊的成長很緩慢,也從未舉辦任何單一大規模(如D-Day等級)的登陸演習。事實上,自從美國入侵韓國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進攻一個已準備完善的海岸 — 而這是有好理由的。

海軍戰爭學院戰略的莫瑞(William Murray)說,雖然中國可能可以消滅台灣的空軍跟海軍,但台灣仍擁有足夠的反艦飛彈,能用隱藏在山區的機動雷達挑選目標,擊退入侵的艦隊。這可能讓穿過狹窄海峽的巨大艦隊成為碎屑。於2017-19年擔任台灣參謀總長,發展非對稱戰爭的李喜明說,「解放軍無法用精密武器攻擊小又會移動的目標」。



中國也不可能用上所有的武力。美國前駐北京武官布拉斯科(Dennis Blasko)說,「解放軍只能部署部分軍隊」。「因為解放軍龐大的官兵數量,不可能全都一次派到台灣戰線,或是台灣附近的空域。」衛星偵查將讓台灣擁有數周的時間準備,強化武力並動員後備軍隊。布拉斯科認為,使用直升機和特種部隊的機敏空襲活動,比兩棲攻擊的可能性更高。但即使這樣,他也認為「如果準備好,人民也有意願保衛台灣,那是很難攻下的」。

唉,可惜台灣的準備程度跟戰鬥意志,看起來都有些搖搖欲墜。格瑞爾(Tanner Greer)是一位分析師,去年花了九個月研究台灣的國防,他說「令人難過的事實是,台灣軍隊在訓練上有全面性的問題」。「我有遇過觀測手從來沒看過自己的迫擊砲」。儘管長期的努力讓台灣變得難以下嚥,但還是花了過多的錢在戰機跟坦克上。因此許多內部人士對於保持戰力一事持悲觀態度。格瑞爾說他與二十四位義務役士兵談過,只有一位在經過役期後對台灣抵抗中國的能力變得更有信心。而8月的一份民調顯示,戰事來臨時,只有不到一半的台灣人願意上戰場。

因此,一個重要的問題是,美國人是否會願意為了在過去二十年間每年軍事預算佔GDP比都逐步下降的國家而戰。美國與台灣並無正式邦交,但賣武器給台灣 — 過去四年中就賣了超過一百三十億美金的武器 — 長久以來也暗示,如果台灣不是挑釁的那方,遭到入侵時美國將會協防。但讓台灣陷於危險的前提 — 也就是中國不斷上升的軍事力量 — 同時也加大了美國介入的代價。

美國智庫蘭德(Rand Corporation)的奧赫曼內克(David Ochmanek)模擬未來五年內發生戰爭的可能場景,他說「美國在模擬戰爭中非常迅速地損失人員跟硬體」。「地面戰鬥人員通常遠離戰場,前線作戰基地被猛烈攻擊,我們無法投射足夠的兵力來擊退入侵行動。」美國在地理上處於不利位置,空軍仰賴幾處在亞洲的基地,但都在中國飛彈射程內。美軍轟炸機可迅速地從美國領土出發,但未有足夠的導彈數量可武裝這些轟炸機。而美軍高度仰賴科技的部隊,要怎麼對抗衛星和網路上不可避免的物理、電子干擾,目前也未知。

在另一場今年稍早進行的模擬中,另一個智庫新美國安全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認為,台灣將頑強地戰鬥,且屆時一些美國目前正在研發的武器業已完成。在這種較樂觀的模擬中,台灣撐過來了 — 至少得經過十天的戰鬥 — 但即使這樣也必須付出極大的大假。新美國安全中心的多赫悌(Christopher Dougherty)認為,台灣周邊的海域將看起來「跟索姆河戰役周邊的無人地帶一樣」。

問題是美國是有決心介入。若台灣被中國拿下,不僅會減弱美國的威望,結果也會蔓延到美國誓言要保護的盟國日本。川普政府今年已派了數位高階官員到台北來表達支持 — 這也是中國近來張牙舞爪的原因之一。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entre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葛來儀(Bonnie Glaser)說,目前眾議院對台灣的支持到了「新高點」。

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民調顯示,美國人普遍支持援馳台灣,跟支持援馳南韓、日本及澳洲的比例差不多。但如果美國軍艦開始大量沉沒,這樣的熱情可能會減退。在新美國安全中心的模擬中,美國失去了約百架戰機、數十艘軍艦,甚至還有幾艘航空母艦。莫瑞說「一艘航空母艦上面有五千人」,「相當於每州都派出百位選民。會有很多葬禮。」

對這種損失的恐懼,可能會讓美國總統不介入這場紛爭。但招致這些損失的可能,卻有可能讓美國人的決心更堅定。美國國防部前官員柯伯吉(Elbridge Colby)說,這樣的動態對美國跟盟邦有利。如果美軍部隊分散在如日本等盟國,並仰賴各盟國一同擊退中國攻擊。那中國就必須要做出選擇,究竟是要加大戰線,把戰場擴展到台灣以外,並激怒美國及亞洲輿論;還是要犧牲軍事優勢。

緊張情勢可能更進一步升高。中國的核彈射程現已涵蓋所有美國都市,這讓賭注急遽增加。喬治梅森大學的亨澤克(Michael Hunzeker)說,「當子彈開始飛時,大多數無法在地圖上指出台灣位置的美國人,很難要他們在高壓環境下說『喔,我願意拿洛杉磯來換台北』。」

台灣官員承認這些嚴峻的趨勢。台灣前國安會秘書長蘇起認為,即使美國有意願馳援台灣,但如果無法做到也沒有用。但當只有五分之一的台灣人認為會發生戰爭,台灣國防也很難轉型,這是很合邏輯的反應。竹圍是個安逸的漁港,位於台灣西北方,也是解放軍可能登陸的主要地點之一。遊客吃著海鮮熱炒的,漁港內停著五彩繽紛的漁船。林先生是一位機場安檢人員,來竹圍看海。「中國人不會打來的,我們的語言跟文化跟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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