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onomist Aug 21st 2021

在恐怖情緒籠罩喀布爾的8月17日下午,中國駐阿富汗大使在使館內紀錄了平靜的心情。環球時報總編胡錫進驕傲地分享了大使智慧手機內的照片,中國國旗在夏日晴空中清楚地飄著,門口除了一只高大的花瓶,沒有其他守衛。

中國的宣傳機器很享受阿富汗淪陷的此刻,起碼現在是。中國的外交官與官媒,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比對美國及其盟邦倉促撤退,而中國持續受到歡迎的機會。對中國來說,這是推動一種冷酷奠基於安全、利益外交關係的好機會(而不是高談闊論講好聽話,建立一個女孩可以上學、更好的阿富汗之類)。中國與塔利班間,沒有任何感情或信任。相反地,在多年與塔利班使團密集地交手過後,中國追求的是一些定義更明確的目標。中國清單上的首要目標,是一個安定的阿富汗,尤其是與中國接壤那段不算長但多山的邊界。最重要的是,中國已明確表明,為了換取塔利班最希望得到的國際承認,以及對道路、礦場及其他基礎建設的投資(但應該很有限),塔利班必須拒絕提供庇護給任何從新疆逃出的人,尤其是維吾爾人。中國的擔憂,是包括那些在敘利亞有戰鬥經驗或在伊朗訓練的維吾爾民兵,借道阿富汗進入新疆。雖然中國在新疆的鐵腕統治 — 拆除清真寺、拘留穆斯林等「治癒」他們的虔誠信仰 — 冒犯了塔利班相信的一切,但塔利班仍需中國支持。塔利班政治領袖巴拉達爾(Mullah Abdul Ghani Baradar)在7月28日告訴中國的外交部長,塔利班永遠部會讓任何勢力利用阿富汗領土「做出對中國不利的行為」。

幾個月以來,中國持續呼籲塔利班加入全國性的聯合政府,並擁抱更溫和的伊斯蘭教義。中國官員於北京與他國外交官的簡報中,承認他們無法確認塔利班避免極端主義的承諾是否會兌現。但這些官員,對阿富汗迅速的政權更迭,使用了中國最愛的觀點:也就是即使沒有舉辦能讓西方人印象深刻的選舉,統治者可以透過物質成功、大眾擁戴贏得統治正當性。中國官員私底下說,阿富汗沒經過多少戰事就淪陷了,這代表著塔利班有某種程度的正當性。

對中國大眾讚揚塔利班也是有風險的。人民日報在社群媒體上發表一篇文章試水溫,說塔利班一開始時是一群從難民營發展的學生,後來靠著獲得窮人支持而取得權力;文章數小時後就撤下了。此發文在網路上快速傳播,但是以不好的方式。中國網友抱怨,人民日報竟然讚揚一個以在公共場合虐待婦女和斬首聞名的團體。該發文被刪除,接著其他連結到該文章的也遭到屏蔽。

罵美國會更加受到歡迎。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在電話中建議國務卿布林肯反思阿富汗的教訓:外來模式硬套在歷史文化與國情截然不同的國家「水土不服」。儘管美國和中國都關心阿富汗的穩定,但王毅暗示中國不會免費幫忙。他抱怨說,拜登政府不能不能一方面「處心積慮遏制打壓中國,損害中方正當權益」;另一方面又指望「中方支持配合」。外交部發言人則更加輕蔑,稱美國是一股破壞性力量,美軍所到之處「留下的都是動蕩分裂、家破人亡,留下了千瘡百孔的爛攤子。」

中國官方媒體大肆宣傳說美國是一個不可靠的盟友。對於如果要佔領中國宣稱擁有主權、遲早要統一的民主島國台灣,美國此舉所帶來的恐慌更是感到開心。令人訝異的是,當台灣的行政院長蘇貞昌被問到,如果台灣被進攻,政府是否會像阿富汗一樣快速崩壞時,蘇貞昌沒有肯定美國一定會出現,反而給了另一個從阿富汗得到的教訓:也就是外人無法拯救一個內部混亂的國家。他在台北的記者會上說,台灣必須相信自身有自衛的能力

中國,一個注重自己利益的可靠力量
China, a reliably self-interested power

蘭州大學阿富汗中心主任朱永彪認為,美國的國際聲譽下滑是中國一大利多。對此,朱永彪承認,中國不喜歡不確定性。此外,也有些中國學者擔心,美軍撤離阿富汗,會把資源移轉到亞太地區。總體來說,他反對誇大中國在阿富汗的利益。朱永彪認為,阿富汗的混亂很麻煩,但中國邊境並不難封鎖,且西方才是伊斯蘭主義的主要目標,而非中國。朱永彪對西方分析家把中國將阿富汗納入「一帶一路」之說嗤之以鼻。 「經濟收益很小」,並指出一帶一路倡議目前並沒有包括阿富汗。

中國官員過去常常對外界認為其對經濟發展和穩定的關注抱有敵意。他們要求其他人尊重中國版的普世價值觀,以適用貧窮大國的情況。現在,他們挑戰了以價值觀為主的外交概念。中國官員認為,那些聽起來可能是好的概念,其實只是在掩飾西化的事實 ー 而這是一種災難性的愚蠢行為。中國已用冷酷的現實主義,準備迎接後美國時期。這是從阿富汗痛苦中得到的極化教訓,許多西方人會難以接受。這些都是通往極化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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