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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nomist Nov 9th 2017

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混雜著奉承與鄙視，歡迎美國總統川普首次造訪北京，就像古代中國帝王接受野蠻人首領進京那樣。中國政府關閉紫禁城(位於北京市中心、過去是帝王住居，擁有九千間房間的朱紅色宮殿)，不對外開放，好讓這位訪客能在紫禁城內獨自遊覽、享用晚餐。共產黨的朝臣，沒有忘掉太多要假意順服的古老藝術。

中國也送了一些禮物：超過兩千億美金的貿易協定，範圍從飛機引擎到汽車部品、頁岩氣都有。多數的承諾都是備忘錄：表示有意願，但不是有執行力的合約。有許多需要擔憂的事情，但反正中國可能也早就做了。即使如此，在習近平承諾會落實聯合國對北韓的決議時，川普看起來仍相當高興。

問題在於，峰會的友誼會維持多久。在習近平統治下，中國會越來越挑戰美國在亞洲的影響力。官方媒體對美國的政治制度進行嚴厲批評。這樣的問題，可能不會有1999年北約轟炸機誤炸貝爾格勒中國使館時那麼激烈(當時憤怒的民眾持續包圍北京美國大使館)。但空氣中有一股反美的氣息。

川普宣稱，他跟習近平很親密。但兩國對彼此的態度，就很難用親密來形容了。2016年時，華中科技大學的張昆、張明新兩位教授發現，美國遠稱不上是中國人民抱有好感的國家 — 排名在德國、英國、法國、加拿大、澳洲跟俄國之後。後來的狀況可能有些改變，因為跟幾乎世界上其他所有國家相比，中國對川普的看法有越來越加溫。但對美國的看法，可能就沒有改善那麼多。同樣在2016年，華盛頓的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re)也發現，僅有不到一半的中國受訪人喜歡美國 — 遠低於當時全球對美國的「喜愛指數」中位數64%。

美國人對中國的看法看冷淡。2017年的皮尤調查顯示，對中國抱有負面看法的美國人，比抱正面看法的還多。這樣的態度也許無法影響政策，但很輕易就能點燃大眾的不滿。一些軼事可證明有很多易燃的題材。中國問答網站知乎最有人氣的問題之一是「美國是否要準備分裂中國?」(不過針對這個問題，最受歡迎的答案是，如果中國會崩潰，美國不會是主要原因。)這個問題自2016年起，已有三百萬次點擊數。「美國空氣真是甜美」這句話，則演變成網路霸凌。這出自一位畢業於美國大學的中國學生，她說「當我第一次呼吸到美國的空氣時，是那麼的甜美、新鮮...我感到自由。」這句話在中國引起大量批評；最後她道歉，並關閉線上帳號。這個詞彙，現在變成諷刺所有美國事物的用法。

許多年來，無論政策起伏，中國的領導人在戰略觀點上，總是把美國視為中國現代化的重要因素。他們認為，中國需要美國的科技來升級產業，中國出口也會需要美國的市場。隨著中國的經濟從出口轉向內銷創新，這樣的觀點力道減弱。而在過去的一年中，這個觀點甚至被另一種競爭的想法掩蓋過去：中國的全球野心，需要一些反美主義。

破壞規範
Bucking the norm

五年一度的黨代表大會在上個月召開，習近平將這種野心展現地更明顯。他談到推動中國「接近舞台中央」、「全方面的努力」來追求「中國特色的大國外交」。這些特色是甚麼，還不是很清楚；但大概可以知道，這些特色並不包括接受美國所建立的全球規範。

美國長久以來一直宣稱自己是「地球最後、最好的希望」(引述林肯的話)。而現在，中國媒體對本國的制度，也更進一步做出相近的宣示。中國主要官方媒體新華社，在10月時明確提出這樣的主張。在一篇名為「開明中國式民主將西方民主置於陰影下」的社論中，提到西方式民主「蹣跚」。這篇文章說中國的制度「導向社會團結」，不像西方式民主「無可避免地」最後會導致分裂。這篇社論避免提到名字，但官方媒體通常會拿川普的美國，作為社論中「永無止盡的政治攻擊、對抗，政策反覆，就是自由民主的標誌」這段話的例子。

新華社形容西方民主有自毀傾向，呼應了1991年的一本書「美國反對美國」，是時任復旦大學教授的王滬寧所著。但今日中美間的互動，跟當時有三點重要的差別處。其一，王滬寧才剛進入中共最高權力核心的政治局常委會，他在裡面很可能是負責宣傳的工作(包括對內跟對外)。一個曾在美國求學的美國懷疑論者，擔任這樣的位置，是前所未見的。

第二，中國政府對外輸出所謂「中國模式」。鄧小平曾說不是每個國家都可以學習中國模式，但上個月的十九大中，習近平說中國「對發展中國家提供路徑啟示」並提供「中國式的智慧、中國式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他的「一帶一路」也提供了很多現金)。紐約亞洲學會(Asia Society)的Orville Schell說，這似乎不僅僅是文明和價值觀的衝突，也是政治和經濟制度的衝突。

第三，現在看起來，反美力道是從中國國家高層(習、王)施壓到底層(新華社以及眾網路媒體)。這意味著反美情緒會繼續增強。在與美國競爭的途中，習近平可能仍願意謹慎行事。但他並沒有因為對手是川普，就減緩他的全球野心。很難用在紫禁城的一頓晚餐，就讓習近平的野心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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