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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nomist Mar 10th 2012

日本的光還亮著,但核電廠的燈全都熄了。日本核電廠54座反應爐,合計47.5百萬瓩的發電量,現在只有2座在運轉。有幾座可能永遠不會再運轉了:包含在2011年3月11日受到地震跟海嘯影響,而導致福島第一核電廠反應爐核心三重熔毀之中的6座反應爐,跟鄰近幾座太過靠近,而被認為有可能發生類似災難的反應爐。其他的,自福島事件以來,都停機檢修或是做「壓力測試」,也還沒有明確的再開日期。兩座仍在運轉的反應爐於4月底也排定檢修,在那之前有可能沒有任何一座反應爐可獲得運轉許可。

日本從1960年代便開始使用核電。2010年日本的發電有30%來自核電廠。在所有核電廠都停止運轉後,今年春天日本就要加入150多個無使核電國家的行列了。如果停機成真,並不會是永久的;有一些現在關閉的反應爐,之後很可能會重新啟動。但這仍然有重要的象徵意義。在沒核電的情況下進行看起來是必要的,這樣才會接受新的可能性。日本在之前還預期增加核電的使用量。而現在日本能源的供給中,核能的比例很可能會萎縮,甚至整個消失。

在多數地方,預兆若指向合理的未來,幾乎不太會被注意到。子彈列車將會亮眼;平板電腦會繼續走紅;馬桶座也還會是暖暖的;工廠還是一如往常嗡嗡作響。幾乎在每個地方,人們一回家想開燈,燈就會亮。但不是所有地方都這樣,在雙葉町、浪江町跟楢葉町燈還是暗的,工廠也不再作響:不是沒電,而是沒人。原本住在福島第一核電廠附近城市的約10萬居民都撤離了,3萬人大概再也不會回來。

福島的反應爐核心三重熔毀事件,是1986年烏克蘭車諾比災變後最嚴重的核災。傷害不僅僅是損失一座核電廠、舉止失措的營運商(東電)、對日本核電廠未來所舉辦的密集辯論而已,遠超出此。日本將會花上數兆日圓及十年的時間,來將反應爐除役,且將損壞的爐心移走,如果可行的話。還有更多的金額將會用來除污(東大的專家兒玉龍彥認為,也許會花上50兆日圓)。傷害更擴及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們,以及那些知道自己曾經災變時,暴露在輻射性微塵下的人。如果核災最後導致日本幾近壟斷的電力公司瓦解,也會打擊到政商關係中,某些最強大的共犯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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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災難跟伸張正義似乎有相似之處,儘管很少提及,日本人彷彿又回到二次大戰期間:硫磺島之戰的英雄事蹟可以拿來形容那些被電力公司、政府高層拋棄的電廠員工;帝國海軍錯誤判斷下,醉心於建造戰艦,就跟熱切於興建更多反應爐一樣;這個事件的龐大規模就跟戰爭一樣。當然,還有廣島核爆。學者黑川清是日本國會福島核災調查委員會的主席,他認為福島事件開啟了對陳舊、功能失調體制的質疑,可能會帶來繼明治維新、1945年美國佔領之後的「第三次開放」。

對一般大眾來說,核能發電的歷史就是一連串的意外:1970年代在美國賓州發生的三哩島事件,那次是因為隔離閥故障而導致部分爐心熔毀,讓小部分輻射外洩,該區域則暫時性的撤離;1986烏克蘭的車諾比事件,失控的連鎖反應以及一座反應爐爆炸,放射性物質散播地非常廣;現在又有福島事件。但核能領域一直被塑造成是一種更廣泛的經濟及戰略趨勢,而非突來的衝擊事件。

The renaissance that wasn't
沒有成功的復興

美國的核能泡沫破裂並不是在三哩島事件後,而是在這個事件發生的五年前。法國的核電計畫,在1980年代最為雄心勃勃,在車諾比事件後,雖然其他國家的確有卻步,法國仍然勇往直前。西方的「核能復興」,部分原因是為了回應氣候變遷,在過去十年也有些雜音。早在福島一號、三號、四號機建築物屋頂爆炸前,就已經不了了之。目前核電擴張最有聲有色的,就是中國。有可能因為福島事件而暫緩,但不會整個停止。

但福島事件比前兩個事件都嚴重。三哩島事件發生時,雖然令人不安,但相較之下輻射外洩的情況很輕微,也沒奪走任何人命。在核安越來越嚴格以及新制度的實行下,美國的核能工業能確保其可靠性及獲利性。車諾比事件就糟很多了。但其發生的原因,是因為離譜的人為疏失,以及在專制政權下,無法提供確保核能安全的透明性跟可靠性。車諾比事件讓義大利停止核電計畫,也讓瑞典暫停了一下。但整體來說,車諾比事件被視為一種過失,且跟自由世界的核能計劃沒有直接相關。不及格的監管、不足的安全文化以及人為疏失(如果不是因為有海嘯的影響,也許結果會非常不同),發生在一個高科技的民主政體,且對核能反應爐已有長足經驗的國家,這才更令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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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子擴散並沒有如1960年代所擔憂的那樣深遠、或那麼快速。但是一直有在進行,且跟核能發電息息相關。世界上僅有一個國家 — 以色列,擁有核武而沒有使用核電。而只有兩個非歐洲國家 — 日本跟墨西哥,擁有核能發電能力,而不嘗試發展核武,雖說大多在還沒達到那步前就已縮手。

如果對核子擴散的擔憂,是必須小心看待核能發電的原因之一,那再生能源就是另一個原因了。2010年,世界上裝置完成的再生能源發電能力,首次超越核能發電能力。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從再生能源得到的發電量比核能發電多;反應爐有93%的稼動率,但風及太陽能的稼動率僅有接近20%。再生能源的運轉是斷斷續續的,並且需要廣大的空間:若採風力發電,一百萬瓩的發電量會需要幾百平方公里的土地,而同樣的發電量,核能發電只需要一棟大建築。這也許會是再生能源成為最終能源供給手段的限制。而沒有接受補助的再生能源,現在僅能在一些特殊情況下取代化石燃煤。但核能發電過去一直接受大量的補助,但也沒辦法取代化石燃煤的位置。且核能越變越貴,而再生能源則越變越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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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lterior motives
醉翁之意不在酒

核能發電不會消失。德國在2011年時生產了全世界5%的核能電力,現在廢核,一些其他較小的國家也這樣做。而日本,也許法國也是,核能發電看起來越來越失去價值。但總是會有國家認為這種科技夠吸引人,在對其有利的情況下,願意重整自己的能源市場。如果這些國家有一些當地的能源資源,他們也許會跟日本一樣,很珍惜火力發電廠所提供的安全性,電力既便宜又好儲存。而那些已有核電能力,但又沒有如德國對核電不安、沒有如德國對再生能源熱情的國家,也許會選擇購買新的反應爐來替代舊的,比如說英國就打算如此做,為了減少碳排放。那些致力於核擴散的國家,或是至少希望將核擴散作為選項的國家,仍會繼續投資核能,而那些認為自己有閒錢的國家,也許也會想加入這個仍然看起來是高科技的聯盟。

除此之外,核電廠的壽命很長。現在的反應爐大多設計可以運轉40年,但許多反應爐都可以增長到60年的壽命。新設計的反應爐壽命如果是60年,那也許可以延長到80年。假設決定建造一座反應爐,到真正加入供電網,需要十年時間;現在計畫的反應爐將會運轉到22世紀初期。

在沒有重大科技發展下,核電將仍然會是個政治產物,而非經濟產物,任何政治上功能性的發展,或是副作用,都會讓電力設施自外於公開競爭。而這將會限制整體核能產業的規模。2010年核電供給了全球13%的電力,從1996年的18%降下來。福島事件發生前,國際能源總署公佈的方案中,為了對減少二氧化碳採取進一步的手段,預期核能發電容量在2010年跟2035年之間會增加70%;而因為其他種類的發電也會成長,所以核能發電的比率將維持在13%左右。而另一套對核能戒心較重的劇本中,如果富裕國家除了已經在興建中的反應爐以外,不再追加,而其他國家只達到目前所公佈目標的一半數字(在核能發電產業裡面,很少可以達到預期目標)、加上運轉中發電廠不再隨意延長運轉年限的話,發電能力將會下降一些,而核能發電占電力市場的比例會降到7%。

只在政府授意下建造核電廠,將會讓核能工業很難改善其安全文化。若政府認為有核電是有必要的,就較不會照這個技術所需之嚴格、獨立方法監管。各國政府透過限制營運商的債務,給予核電好處,因為如果不這樣做,核能工業絕對會倒。但隨著政府改變心意,另一方面的風險也隨之發生。德國的核電廠因為一件跟他們國內毫無關聯的意外而必須關閉。被遠方某事件挾持,也增加了核能發展無法計算的系統性風險。

將原子分裂、從中取出能源的能力,是20世紀重要的科技成就,一般認為這是改變世界的成就。直觀地,一般人會期望這樣的科學奇蹟,要嘛就橫掃一切,要嘛就全盤放棄,而不希望結束在一個不上不下,最好就只是穩定、最糟是慢慢萎縮的情況。但如果要說核電教了我們甚麼,那就是說要去懷疑所有的科技決定論。重要的並不是科技的本質,而是這樣的科技,是否有能力適應當時社會、政治、經濟的情況。如果能讓某項科技能以成長、擴大規模的方式適應於人類世界,那就得以成功、超出前人夢想。驅動全球航運的柴油引擎是一個例子;化學肥料讓農地產量更高、能餵養更多人、電腦讓世界前所未有地需要更多的運算能力,也都是這樣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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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對核能科技並沒有大幅擴張設置。以核能科技的歷史來看,緊縮多於擴張,選項多是封閉的、而非開放式。核武的歷史則被如此定義著,避免使用、以及要限制擁有的國家數目。幾個國家集中了這樣的力量。就如美國政論家GaryWills在他著作「Bomb Power」中的立論,美國總統在1945年後增加的戰略角色中,核武佔了不可或缺的部份,核武重新定義了「總司令」(這個辭彙過去僅用在軍隊,而非整個國家的角色)的角色跟權力,因為他們的手指可以按下按鈕。在能源的世界裡,核能自成圈圈,缺乏透明度跟可靠性的營運者、官員、監管者,形成了類似日本「原子力村」,為福島事件鋪了路,而之後的不信任也長驅而入。這樣的政治環境,主宰也限制了核能發電可能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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