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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nomist Sep 6th 2018

馬來西亞總理馬哈地，以反對黨聯盟領袖勝出大選的三個月後，在8月造訪了北京。他造訪的目的，是要告訴習近平，現在的馬來西亞，是個可以說「不」的國家。

馬哈地的前任總理納吉很傾中。納吉在大選中失敗的理由，主要歸因於執政黨巫統(UMNO)內部的腐敗，不過他與中國的親近也是一個因素。這兩者交織在一起。

納吉執政時，由他擔任主席的國家投資機構「一馬發展有限公司(1MDB)」，有著巨大的財務黑洞。美國司法部估計，約有四十五億美金被內部人士竊取走(約在同一時間，則有約七億美金轉到納吉的私人帳戶中。)一馬發展有限公司舉步蹣跚之時，中國國家單位介入，收購了一馬發展有限公司的股份。

馬來西亞與中國的關係變得前所未有地親近。馬來西亞的中資計畫，被包裝成是中國一帶一路(習近平一心推動的全球基礎設施建設計劃)的一部分。中國科技巨擘，馬雲的阿里巴巴，獲得將吉隆坡主要機場附近的一個區域，打造成「數位自由貿易區」的權利。馬來西亞政府試圖壓制對這些國對國交易的批評，中國則為此表示感謝。馬來西亞5月大選的前夕，中國大使似乎公開支持執政聯盟。儘管巫統用傑利蠑螈式的選區劃分，馬哈地還是勝選了，許多人對此感到訝異。習近平有理由感到驚駭。

中國並不習慣接受其慷慨資助的對象，挑戰中國所提供的條件。然而有越來越多國家無法負荷中資企業的債務；這些債務所屬的計畫，讓這些中資企業聘請中國勞工。位於華盛頓的全球發展中心(The Centre for Global Development)估計，有八個一帶一路參與國，處於「特別容易陷入債務危機」的情況。這些國家中，與中國接壤的有寮國、蒙古以及巴基斯坦。這也是為何馬哈地試圖解開馬來西亞對中資枷鎖的進程，會受到矚目。

馬哈地在北京的談話平淡且機敏。他說馬來西亞取消兩百億美金的東海岸鐵路計畫，這是一帶一路倡議中的大案子，同時也取消了位於沙巴的兩條天然氣管線開發案。本質上來說，他想傳達的訊息是：我們非常抱歉 — 這些計畫很好，但自上任以來，我們發現我們買不起，因為我們知道成本如何被灌水，以及這些計畫如何偏向中國的利益 — 或是這些計畫根本很可疑。納吉政府似乎已付了沙巴管線工程總價二十億美金的90%，但這些管線僅完成了15%。這個計畫中的部分中國借款，似乎填補了一馬發展有限公司的資金缺口。

自馬哈地重新上任以來，他更進一步，瞄準了一項柔佛州(Johor)由中資主導的建案，這個建案的目標客群，是富有的中國投資客。馬哈地在本周宣布，外國人無法獲得居住在該地的簽證。他抱怨說，大多數的馬來西亞人，都無法負荷那個建案的價格。(柔佛州政府則對可能有興趣的外國人消毒。)

一直以來，中國對想與其唱反調的國家都會長篇大論，但在馬來西亞這個案例中，北京一直很沉默。可能有部分原因是馬哈地小心謹慎地選擇用字；但馬來西亞在東南亞是個具有影響力的國家，而中國想拉攏東南亞諸國。中國也不希望與一帶一路的國家為敵；一帶一路倡議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讓中國對這些國家的影響力變大。對其他非常需要與中國重新談判合作內容的國家來說，這是值得上的一堂課。

上述的那些國家中，巴基斯坦是目前最大的債務國，也剛換了新總理伊姆蘭汗(Imran Khan)。中巴經濟走廊( The China-Pakistan Economic Corridor)總價約六百億美金，內容包括了能源及基礎建設，是一帶一路倡議中最大的一塊餅。巴基斯坦並不是第一次面臨國際收支危機，而現在巴國想擺脫債務。

伊姆蘭汗應該也會做跟馬哈地一樣的事情，而且他所處的位置更好。前巴基斯坦外交官哈卡尼(Husain Haqqani，)現在任職於美國智庫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他說巴基斯坦與中國的關係還有戰略層面；北京官員將巴基斯坦視為牽制印度(中國地緣戰略對手)的夥伴。中國也需要巴基斯坦協助阻止伊斯蘭極端主義，更把這個鄰國視為前進阿拉伯海的重要通道。跟馬哈地不一樣的是，伊姆蘭汗本人似乎並不把對中債務當成一個問題。但起碼巴基斯坦國內對中巴經濟走廊的異音已浮現。

債務分歧
Debt divisions

中國與一帶一路諸國有更多政治面需考慮的事情。中國各銀行開始擔心，他們借出去的錢會收不回來。中國的各商業銀行，自2015年起已大幅削減新的一帶一路借貸(而所謂的政策銀行則持續借貸)。而現在一帶一路在中國國內也招致強烈的批評，認為這項倡議也是共產黨宣傳機器下的受害者：債務國視為難以償還的債，中國國營媒體則形容成慈善「援助」。這是一個敏感的詞彙。本周於北京召開的中非合作論壇中，習近平承諾對非洲大陸提供六百億美金的援助。中國民眾在社群媒體上問說，為什麼負債累累的中國，在國內有急切需要的同時，還在國外花這麼多錢?網路審查立即刪除了對習近平談話的批評。

有許多國家需要更多的道路、鐵路跟各種基礎建設，這點中國是對的。但顯而易見的是，一帶一路倡議被塑造成是定義「習近平執政」的重要內容之一，而這個倡議的光芒正在減弱。馬哈地的造訪，也許是上了寶貴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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