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onomist Jun 13th 2019
本周震撼整個香港的抗議者,有三件事引人注目。抗議人數很多;成千上萬人走上街頭示威,也許是1997年香港回歸中國後最多的一次。多數是年輕人 — 他們太過年輕,對英領時期沒有記憶。他們對北京下重手不滿,完全出於內心。他們也展現了無比的勇氣;自2014年的雨傘運動起,共產黨已闡明,不再容忍任何不順從的行為 — 而三天之後這些示威者冒著橡膠子彈、催淚瓦斯、法律報復的風險,來表達自己的意見。這一切都證明,正如許多香港人所見,沒有比香港未來岌岌可危更重要的了。
表面上來看,示威活動涉及的是狹隘且技術性的問題。根據現行法律規定,一位香港人被指控在台灣殺了其女友,但無法送到台灣接受審判。因此,香港政府提議,允許將嫌疑人引渡到台灣以及任何沒有簽署引渡協議的國家,包括中國大陸。
但影響可能更加深遠。殖民時期香港法律的起草人,將大陸排除在引渡地之外,因為當地的法庭不被認為可落實司法公正。若有引渡的威脅,所有香港人都將受制於中國法律體系的變幻莫測,因為在那邊黨意高於法治。對北京有意見的人,可能會被送往中國,面臨中國法院嚴厲的對待。生意人可能會面臨有關係的中國競爭者,找方法把他們拖入易於操控的司法體系。
這對香港來說是個災難;因為香港是一座脆弱的橋樑,連結一個一黨專政的國家,以及自由的全球商業界。許多公司選擇香港,是因為香港與中國巨大市場的良好連結,但又擁有與西方一樣的透明經濟規則。多虧了中國大陸,香港現在是全球第八大出口地,同時也是全球第四大的股市所在地。其巨大的銀行系統與西方無縫接軌,港幣則與美元掛鉤。對許多跨國公司來說,香港同時是通往中國市場及亞洲大陸的門戶— 有超過一千三百間跨國企業將亞洲總部設在香港。如果香港最後被視為另一個普通的中國都市,受害的將不只是香港人。
這個威脅很實在。自從習近平在2012年上位後,便說得越來越很清楚,認為司法制度應該要在黨的掌握下。他在2月時說,中國「絕不走西方司法獨立之路」。2015年時,習近平曾發起圍捕運動,讓獨立律師、人權工作者噤聲。數百人被騷擾,或被警方拘留。大陸官方甚至派遣情治人員到其他司法管轄區進行綁架,包括一名中共八卦雜誌的出版商,從香港的停車場被帶走;另外還有一名2017年從香港四季酒店被帶走的商業鉅子。這個訊息很簡單,習近平不僅不在乎中國大陸的法治,他也看不起其他地方的法治。
香港政府表示新法律有保障措施。但抗議群眾無視這點,這也是對的。理論上來說,引渡不會涉及政治案件,也只涉及重刑的犯罪。但共產黨長久以來,就擁有以非政治理由懲罰批評者的紀錄。香港政府說將會減少白領犯罪的涵蓋範圍,但勒索跟詐欺仍算在內。香港政府說,只有中國最高法院提出引渡要求時,才會做考慮,但決定者將會是香港的行政長官。而香港行政長官林鄭月娥,是由香港的親共人士所選出,這些人亦回應北京要求,香港法庭將沒甚麼反對的餘地。這個法案可能會提高批共者被送過邊境的可能性,從而扼殺了香港的自由。
這是一個危險的時刻。示威變得暴力 — 也許是1967年反殖民示威行動後最暴力的一次。北京的官員譴責說,這是外國陰謀。林鄭到目前為止都很堅持,但再想想仍為時不晚。
從最狹隘的定義來看,新法應該無法實現林鄭的目的。台灣已經說明,不會接受新引渡條例下的嫌犯引渡。也有一些爆炸性不那麼強的提案,比如說讓香港法庭審理涉及第三地的謀殺案件。一項反顛覆法的立法,因為2003年時的大型示威活動而暫緩。有一說是,香港政府認為現在是推動這項被束之高閣已久法案的好時機。但林鄭反而應該把2003年的歷史,當作是這次引渡條例的借鏡。
世界上的其他國家應該要鼓勵林鄭。簽署協議,確保香港至2047年生活不變的英國,有特別重要的任務。英國政府已表達對此引渡協議的「潛在影響」表示關心,但要做的應該是大聲、清楚地說,這是錯的。而美國此時正與中國進行貿易戰,香港有可能變成大國交鋒的焦點。一些美國政治人物已警告,引渡條例可能會危及美國法律中給予香港的特殊地位。他們應該謹慎一些,去除香港的特殊地位,不只會傷害美國利益,也破壞了香港人的前景 — 這對爭取民主的香港人來說,並不是多好的獎勵。較好的做法是施壓中央政府,或是威脅將逐案審查美國對香港的引渡案例。
但這會有任何效果嗎?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這取決於習近平。為了壓榨香港,中國已付出很大代價。中國想對外傳達和諧的表象,但每次全世界看到中國的固執、硬幹的時候,就跟這樣的表象不一致。當香港在二十二年前回歸中國時,當時是認為兩種制度將會一起成長。但正如示威群眾已表明,那將不在計畫中。
原文
- Jun 13 Thu 2019 22:52
經濟學人 香港 Hong K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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