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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中台統一的「台灣太陽花學運」前景
也「波及」天安門事件25週年的中國的可能性
福島 香織

2014年3月26日（三）

今年初訪問台灣時，隱隱感受到2014年對於台灣將是命運的分岐的一年。首先，為了促成中台雙方高層會談，交涉正持續進行。接著台灣的政治、經濟及文化也急速地中國化。其中，去年6月中台間締結的服務貿易協定，引起了強烈的危機感，擔心台灣會成為「中國的經濟殖民地」：包括被認為領先中國20年的美容、出版等服務業將被中國資本入侵，中小型零售業生計將被扼殺等。

去年9月發生的馬英九總統及王金平立法院長的權力鬥爭「9月政爭」的背景，也和立法院對此服貿協定的批准問題有關。這點在之前本專欄也稍有提及。對於台灣的命運從此將正式步入中台統一的劇本，現在的我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悶。

沾滿鮮血也不畏怯的抗議學生

但沒有料到的是，竟然在此時出現了抵抗這個既定路線的行動。這就是3月18日從網路上開始展開的「太陽花學運」。

大批的學生強行占領了立法院及行政院，正面向馬英九要求退回服貿協定並重新審查。24日天亮前，占領行政院的學生們遭到出動了鎮爆水車的鎮暴警察強制驅離。看到全身是血的學生受到鎮暴警察用盾牌及警棒毆打、 被驅離的樣子，我也只能心寒地看著網路直播。但是，他們並沒有畏怯，不滿及憤怒溢於言表，無畏地怒視著警察。

提到台灣的學生運動，最近一次是2008年11月開始，持續了一個多月的野草莓學運。這次運動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反響。但是，現在的太陽花學運可能有所不同。說不定事後回想起來，會像1990年3月的野百合學運一樣， 成為台灣歷史的轉淚點。立法院的占領到天亮後的現在仍持續進行。目前情況依然不穩，很難一言以蔽之，但以下我想整理一下台灣的動態。

簡單地說，去年6月，中國及台灣間簽定了「服務貿易協定」，也就是中台間類似FTA的服務貿易協定。而協定生效所需的立法院審議，在3月17日，執政黨國民黨的立法委員以時限到期為由中止審查，強行宣布將協定移送院會表決。

這個服貿內容是在與中國簽定後才公開內容，而且不只對台灣的中小零售業非常地不利，在台灣優勢的業界，也有中國單方面限制出資比例等，一眼就看出不公平的內容。因此也導致業界及全台強烈的反感。有鑑於此，立法院對此案做成了召開公聽會、逐項審查等承諾。而審議則因不斷地爭論，原本預定1月開始，也大幅地延後。

去年9月，馬英九總統對王金平立法院長發起的激烈政爭，也被認為是對不批准服貿的立法院感到不耐所致。馬英九雖藉事企圖奪去王金平的國民黨籍，但台灣司法大致上還算獨立，這場政爭馬英九完全敗北。3月19日台北市地院裁示，保全了王金平的黨籍。

1300朵向日葵的激勵

當這個問題多多的服貿協定即將被強行表決的消息傳出，數千名學生於3月18日傍晚到了立法院前抗議示威。當晚9點，300人為了阻止協定的強行表決，突破了警方的封鎖， 占據了立法院。這是台灣史上立法院首次遭到占領。

這個學生們的行動，引起了各大學及台灣社會大部分的共鳴與支持。對於馬英九政權實施的親中國化（去日本化）愛國教育、過度地依賴中國經濟、媒體的中國化等，感受到台灣民主危機的人們並不在少數。而對像9月政爭這樣，運用不公平的手段欲鬥倒政敵的馬政權感到不滿的人們也很多，也讓支持率低迷到了10％上下。立法院周圍出現了支持民眾設立的補給站，提供參與抗議的人們飲食、免費的手機充電電源及WiFi。18日之後，數千到2萬人左右到場靜坐，抗議集合持續地展開。

支援行動中，新北市的一間花店送來了1300支向日葵。向日葵在台灣被稱為太陽花，象徵著像對著光明太陽開花一樣的希望。花店想傳達的是，學生們正如同面對著太陽的向日葵一樣，朝著正確的方向努力。也因此，此次的占領行動被稱為「太陽花學運」。

學生們要求與總統對話、重新審查，並退回與中國在黑箱作業中決定的服貿。學生們的作法最早雖有些粗暴，但完全不帶武器，僅利用智慧型手機或平板電腦，透過Facebook等，訴求希望透過對話來解決問題。大學方面也表示理解學生們的主張，多數的大學校長都表明支持學生，一部分的系所也響罷課。被占領的立法院的大家長，王金平也承諾保證學生的安全，不會強制驅離。王金平原本就對於協定簽訂不透明的過程持批評的態度。

於FB對話，於niconico聲援

立法院內部占領的情形，也透過學生們的拍攝在日本的niconico動畫等網站直播，也因此在日本網友間廣為流傳，獲得了許多聲援。25年前中國天安門事件學生領袖之一的王丹（長住台北）、逃亡的西藏學生，與各國的學生運動成員在FB等網站交換意見，並給予建議與鼓勵，顯示太陽花學運是很細膩且有戰略的。也有一說是，太陽花學運的領袖們中，有民進黨或李登輝派的前社運人士子弟，是一群已累積豐富社會運動經驗的傑出人才。

另一方面，馬英九仍無視這些學生的占領，18日之後仍一如往常，欲照既訂行程前往台南訪問，甚至台南市長都出面懇求他留在台北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法。學生們要求馬英九在21日中午前回覆，但遭到了總統府的拒絕。22日江宜樺行政院長雖前往和立法院的學生們對話，但完全沒有任何讓步。

23日馬英九舉行了國際記者會，但記者會毫無意義，不僅時間只有30分鐘，開放6個問題（原本僅有3個），甚至還限制提問的國家。馬英九主張，學生占據立法院是違法行為，應儘速退出立法院。不知是否對馬英九這種不誠實的態度感到憤怒，23日晚上，一部分的學生們闖入了行政院。

學生們打破窗戶，一個一個進到行政院的樣子，也出現在網路直播上。一部分的媒體用「暴徒化」的字眼報導，行政院也決定執行強制驅離。24日天亮前，鎮暴警察開始對行政院的學生強制驅離，面對手挽著手，橫躺在地不動的學生們，一面用盾牌及棍棒毆打、靴子踐踏，一面無情地將學生拖離，並用高壓水柱鎮壓。這些都透過了網路直播出來。學生與警察總計超過130人受傷，32名學生依現行犯遭逮捕。而立法院則未遭強制驅離，占領持續地進行。

寫了這麼長，這就是當地目前為止的狀況。我在本文刊登時也終於可以前往台北了，因此目前為止僅能就網路直播、FB／Twitter與自由時報等報導收集資訊。但是，也應可掌握大致的情形。
對中國化的反感、對習近平的不安

這次的學生運動並非單純反對服務貿易的個案。本質上，應視為是對台灣中國化的反感，及對馬政權親中政策的抵抗。台灣的選民沈浸在依賴中國經濟的溫水中，給了馬政權第二個任期，但如今面對中台高層會談實現、甚至和平協定的締結與中台統一這樣的劇本也開始變的現實，猛然感到強烈地不安。與馬英九政權交鋒的，是自毛澤東以來，逐漸實現權力集中的習近平政權。會感到不安是理所當然的。

那麼，這次的學生運動會有什麼樣的成果呢？

台灣在1990年3月，有如著名的野百合學運這樣成功的經驗。6000名學生在中正紀念堂廣場靜坐，對當時的李登輝總統提出了「解散國民大會」、「終止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持續戒嚴體制的憲法臨時修正條款）」、「展開國是會議」及「提出政治經濟民主化時程」等訴求。在對峙了5天後，李登輝面對學生，接受了這些要求，大幅地帶領台灣轉向了民主化。這樣的經驗，也被野草莓學運繼承。在馬英九第一任期的2008年要求「修改／廢止集會遊行法」 。但當時也因為台灣社會對馬政權的危機感不足，未形成太大的反響，也未能達成廢除法律的目標（之後，則有了集會遊行法違憲的判決）。

這次的太陽花學運已經發生流血事件。闖入占領行政院是學生方面的突發事件，在學生運動領袖間也有所批判。一時之間也有難以證實的流言傳出，是有人為了將學生貼上「暴徒化」的標籤，製造警察鎮壓的藉口而煽動血氣方剛的學生。

不論如何，結果是流血畫面在國內外流傳，造成了馬政權以非民主方式處理的印象。台灣的教育界與基督教長老教會等，也高聲批評對手無寸鐵的學生派出鎮暴部隊是過當的作為。另一方面，學生內部也批評闖入行政院的行為，並冷靜地呼籲在立法院繼續抵抗。若馬英九繼續無視學生的要求，可能招致內政持續混亂，並陷入個人政治危機的可能。辭職或是罷免總統也不無可能。

這樣的原因是，國民黨內也有比馬英九更能統率黨內意見、更有能力且老獪的政治家，且台灣輿論也有9成對馬英九持批判的立場。馬政權唯一的依靠就是中國政府的影響力，但直到目前為止，中國對此事仍保持了靜觀的態度。

天安門25年之後，茉莉能否盛開

天安門事件25週年的今年，在中國，學生或民主等字眼仍然敏感。特別也有避免談論台灣學生運動的傾向。華僑系通信社的中國新聞也對此事件有詳細的分析報導，但最多只能說是針對台灣內，國民黨vs.民進黨、馬英九vs.王金平，或業界的利益對立等背景解說，停留在「短期內應難以形成共識」這樣對他人事務的客觀性評論。

反而是在網路上，中國的人權派、民主派人士的部落格等，處處可見「為什麼中國無法有像太陽花學運一樣的學生運動？不，一定會有。一旦時機成熟，茉莉花運動也會展開」、「台灣真是成熟的民主社會啊。中國真是（弱肉強食的）動物世界」、「大白天可以正大光明地抗議，晚上也能有這樣大的集會，實在是令人羨慕！」等欣羨的評論。在這樣的情況下，中國也難以露骨的支持。

成功的經驗是非常強而有力的。只要想著過去自己父親的世代也努力做到了，就不會因為一點小事而放棄。太陽花學運能否讓馬政權讓步，目前還不知道。但是，不管成功或遭受挫折，這個結果將決定台灣的未來。不，說不定太陽花也有可能讓中國或香港的茉莉盛開也不一定。

原文


文章是我同事翻的，他做人低調所以借我網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