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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領袖林飛帆專訪及現地報導
池田 信太朗
2014年4月1日(火)

在台灣,從3月18日開始,立法院被學生占領這樣異常的狀況正持續進行著。

事情的開端,是有關台灣與中國在去年6月簽定的服貿協定的審議。馬英九政權從2010年開始,階段性地推動兩岸間的貿易自由化。服務業市場開放的服貿也是其中之一。為了讓服貿生效的審查則在立法院進行。

服貿內容的設計並不必然對台灣不利。中國方面不但開放的項目較多,還包括對其他國家沒有開放的電子商務及醫院服務等項目。但是,在台灣內部,疑懼及不安非常地強烈,包括對中國資金的流入,造成本地中小企業遭到淘汰、以及因開放出版或報導而被中國資本掌控,進而失去言論自由等。

與其說是爭論對中國和台灣何者有利,真正的問題應是對於兩岸經濟可能的一體化而產生的危機感。1949年來首次兩岸閣員會談在2月舉行。也有報導指出,中國在會談上要求盡速通過服貿,這樣的舉動被視為中國方面的「壓力」,進一步增強了台灣人民的反彈。

正當在立法院正反雙方不斷地爭論當中,18日馬政權以審查的「時限已過」為由,中止審查並強行送院會表決。對此感到憤怒的學生們闖入立法院表示抗議。

對於學生們來說十分幸運,相對對馬總統而言則非常不幸的是,遭占領的立法院院長王金平,是執政黨國民黨內馬總統的政敵。王先生認為「這是立法院內的問題」,間接認同了學生的行動。台灣是五院分立(立法、司法、行政之外,還有考試院及負責彈劾公務員的監察院)。若立法院長拒絕,縱使擁有行政權,其強制力也難以影響。

就這樣,造成了台灣憲政史上前所未見的學生占領立法院事件。

踏進了拒馬對面

29日上午10點,記者得到了許可,越過了拒馬進入被封鎖的立法院。接下來,以照片為主,讓各位了解被封鎖的立法院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立法院位於台北車站步行約5分鐘的地方。眼前的青島東路目前車輛完全禁止通行,擠滿了靜座的學生們。可以見到應是募集而來的水和食物在免費發放。以下是立法院的外觀。

在正面入口,由學生及警察進行封鎖。不管是誰要做什麼,都不能隨意進入。進入後沿著走廊走1分鐘左右就是議場,並不是像日本的國會議事堂那樣大的建築。

往議場所有的出口入都被障礙物封鎖著。在唯一一條可通行的狹窄通道門前,我被告知了「請伸出雙手」。伸出手後,工作人員在我手上噴了消毒噴霧,另一個人則以非接觸式的體溫計對著我的額頭量了體溫。大概是因為已經非常疲勞的學生
們,都在這個出入口被封鎖,連空氣都難以流通的空間裡生活。一旦流感等疾病被帶了進來,占領將難以繼續進行。

在立法院內的網路直播

我感到有些悶熱,但問了學生才知道「幾天前為止環境更是惡劣」。現在雖有巨大的風扇送入新鮮空氣,但在占領初期時並沒有這樣的設備。學生們在微微缺氧的狀態下忍耐著場內的悶熱。與那時候相比,現在已經非常好了吧。

議場的正面是台灣的國父,孫文的肖像。在肖像旁,則有著揶揄馬總統的圖畫,並懸掛著「退回服貿」、「守護民主」等標語。另外,還掛著占領立法院的總時間。一小時一次地更新著這個數字。

台灣媒體的攝影機也在裡面。還有幾家媒體利用網路,將議場中的狀況直播出去。

正面的主席台上,坐著學生團體指揮中心的人。印象很深的是,幾乎每個人都在使用電腦。他們不斷地透過網路收集資訊,同時也對場外的支持者發送訊息。因為狹小的場地聚集了太多參與抗爭者,手機的訊號不易接通。因此幹部們利用WiMax等較不易擁塞的網路,確保和外界的溝通不會中斷。

累積多時的學生運動經驗

學生們的行動很有組織,非常有效地控制著整個行動。譬如說物資,他們在網路上公開不足的物資,如食物、水、睡袋、內衣、毛巾、口罩甚至維他命等,很快地就得到了各地的支援。另外可能也有利用募集的資金自行購買。這些物資都被良好
地管理,依照場內的需求送至立法院內。這樣有效率地管理,可感受到他們對物資籌措已非常熟悉。

學生們能有這樣的表現,主要理由似乎是,許多人都從過去參與過的學生運動中,累積了許多大行集會的經驗及必要知識。例如之前抗議台灣軍中年輕士兵猝死事件的遊行,及反核運動等。

場內也有許多律師、醫師及護理人員等志工。主要目的是提供法律上的支援,或是照護長期在院內抗爭而生病的學生們。

在議場每15~30分鐘,就會有「特別來賓」造訪。包括參與占領運動的團體,或其他團體的學生們,或來自過往台灣獨立鬥士的鼓勵等。講壇上他們的演說,引起了場內熱烈的拍手與回應。

站上講壇的其中一人,是涂南山先生。生於日本統治時代的嘉義(台灣中部的都市),至滿洲建國大學就讀,並在戰後回到了台灣。但是戰後,在中國國共內戰(國民黨與共產黨的內戰)敗北的蔣介石來到了台灣,對不遵循己意的日本時代知識份子展開鎮壓,吹起了「白色恐怖」的風暴。

大學畢業的涂先生也遭到不當逮捕,從1951年起被關了10年。他在監獄中透過學習標準中文,並將他尊敬的矢內原忠雄的著作翻譯成中文等,靜掙地進行抵抗。是一個很有風骨的人。

「我非常地感動、對於學生們的行動。為了這個我來聲援他們」

拿著手寫的日文標語「KONCHIKUSYOUME!」(畜生),以不像89歲、清楚的日文對我們這樣訴說著。

「從台中跑過來!」

從台中(台灣中部的都市)以接力方式跑到台北的學生們也站上了講壇。也許是因為在大熱天下,用手握著跑過來的關係,手上的向日葵已經枯萎,但大家都感到非常地驕傲。向日葵( 中文的「太陽花」)是這次反服貿運動的象徵,在台灣內以「太陽花學運」來稱呼這次的運動。 

占領時間長了,學生們疲勞的樣子也越來越明顯。在補眠的學生們也很多。

同一天,13點30分開始,雖然只有短短的10分鐘,在大家忙著準備隔日的「大行動」(後述)當中,學生領袖之一的林飛帆接受了我們的專訪。台灣大學政治系研究所研究生,25歲。相對於纖瘦的身形,他是個即使面對大人物政治家,也一
步都不退縮,具有魄力的雄辯家。

採訪內容如下:

問:在24日一部分的學生闖入行政院,遭到警察強制驅離。這是由您指示發起的嗎?
答:闖入行政院的行動我並沒有參與。但是,他們與我們一樣都有遠大的志向,我也尊重他們的行動及意志。

問:進行這樣的活動,不害怕來自中國政府的壓力嗎?
答:不只中國,也受到了來自執政黨國民黨,和(支持國民黨的)台灣國內的輿論等各種壓力。我們強烈懷疑國民黨政府利用暴力團體,透過暴力行為妨礙我們的活動。雖然沒有証據顯示中國共產黨是否與這些壓力有關,但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
間有很深的連結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問:這次活動,不只是學生,似乎也受到廣大台灣人民的支持。但另一方面,產業界(大企業)卻支持簽定服貿的。
答:因為這個的服貿只會對一部分的人有利。大多數的人們都得不到任何利益。大企業是獲利的一方,會支持也是理所當然的。

問:這樣的活動似乎也引起了反民主主義的質疑?
答:這次活動本身,就是為了找回民主才發起的。

問:這次活動的最終目標是什麼呢?
答:我們想實現的目標有4個。第一,退回服貿。第二,有關今後兩岸間的協定或條約,要立法規定相關審議機制,讓人民可以充分參與討論內容的優劣。第三,在審議機制確立後,再進行今後兩岸的協定。最後,設立人民及政府溝通的管道,讓人民的聲音可以納入政策裡。

問:你認為要實現這些要求,需要多久的時間?
答:這取決於政府的回應,我無法知道。站在我們的立場,我們希望儘早解決這個問題。可能的話我們也不想要長期抗爭。但是,若無法得到政府的回應,我們也有繼續抗爭下去的準備。

林先生在約好的10分鐘過後,快步地離去了。

24小時,不眠不休地繼續立法院占領

學生們24小時,持續地守在立法院。林先生並沒有要妥協的樣子。

看了被封鎖的立法院內部,並簡短地和林先生談話後,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活動並非僅靠激情,而是有長期戰略的理性活動。但另一方面,看到活動準備太過周全的樣貌,也確實感到了一種「專業性」。因此與在野黨民進黨或過往的獨立鬥士「共同鬥爭」的說法也不脛而走。當然活動的專業性本身並不是壞事,實際上應該有也捨棄小分歧而對「反政府」這個共同的大目標團結的想法。但是,若是操作過頭,失去了「學生們不得已只好站出來」這樣的共鳴,恐怕會失去台灣輿論主流「維持現狀」 - 不急著獨立,卻也不希望和中國統一 - 這一派的支持。

從日本角度來看似乎只有「獨立派」及「統一派」,但台灣的政治,其實是透過維持現狀派,偏向這兩者其中一方而形成執政黨勢力。目前看起來,太陽花學運成功地取得維持現狀派的支持(反過來說,馬政權失去了大多數維持現狀派的支持),但這種情況能否維持下去,看起來將成為這個運動續存的關鍵。

大集會中「維持現狀派」的浪潮

立法院採訪的隔天,3月30日在台灣總統府前,展開了支持太陽花學運的大集會。根據主辦者公佈有50萬人參與。綜合警察及當地媒體的估算,似乎也至少有這個數字的一半。不論獨立派或統一派,都無法獨立引起這樣的浪潮。為了表達反政府的意志,主辦者呼籲人們穿上黑衣出來集會,而台灣人的回應也造就了這次的黑潮。在最後,由幾張這次集會的照片來做為本文的收尾。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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