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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nomist Nov 14th 2015

那次的握手，花了整整一分鐘。台灣總統馬英九，跟中國的習近平，希望能從11月7日的這次會面中，榨出歷史意義。但這兩位想傳達給自己國民的訊息，卻截然不同。對馬英九來說，這展現了他自2008年上任以來的政策主軸，與大陸更緊密的連結，可確保更順遂的關係，這樣便可守護台灣的繁榮與安全，意即維持現狀。對習近平來說，這場會面，隱含著中國各種促進台灣經濟、其他關係的政策，降低了緊張關係，並有助於鋪陳終極統一的路。不可能兩者皆對。

習近平同意，與中國政府視為非法地方當局(且為中國一省)領導人見面的這個動作，非常引人注目。自馬英九的國民黨在1949輸掉內戰，轉進台灣當成最後的堡壘後，這樣的會面從未發生過。這樣的峰會，也許是自80年代初期鄧小平提出，讓台灣也適用中英間對香港處置方式的「一國兩制」之後，中國領導人在主權的「核心議題」上，所做的最大讓步。中國承諾，只要承認北京政府，台灣可享有自治，甚至保留軍隊，不過台灣予以拒絕。

習近平的大動作再度表明，他是自鄧小平後最有力的中國領導人，可以不使用數十年來的陳腔濫調，也不擔心遭到反對。當然，中國小心翼翼地不給馬英九太多待遇。雙方領導人互稱「先生」，不在台灣所希望的國際經濟峰會上相見，在飯店舉辦，且各自付費。許多中國觀眾覺得惱怒，只要馬英九一開口，國營電視台就把畫面切掉。

習近平可以很有信心，他不會跟馬英九一樣，因為馬習會遭到國內民眾抗議。但他也同樣地大膽冒著險。藉由把自己塑造成一位坦蕩、和平使者形象的政治家，他的確在這次會面中獲得一些榮耀。但他也把兩岸關係的議題，放到國內外的鎂光燈下。他的人民現在也許會期待統一有些進展，而他們可能會失望。

許多人假設，中國此次有一戰術目標：想要影響台灣明年1月的總統、立委選舉。民調顯示，國民黨的朱立倫，將敗給民進黨的蔡英文；民進黨更可能首次執掌國會。中國對此深惡痛絕，因為民進黨的黨性，與推動台灣正式獨立於中國的運動牽扯在一起。國民黨至少還堅持模糊「九二共識」，只有「一個中國」 — 而雙方對這個定義有所不同(台灣的官方名稱仍是中華民國)。在會議中，雙方強調這個共識的重要，但習近平，就跟其他中國官員一樣，並沒有提到各自表述的那部分。而民進黨否認有這樣的共識存在。

馬英九跟習近平都強調人民的種族、文化聯結(習近平又更甚之)。習近平說：「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而馬英九說：「都是炎黃子孫」。但越來越多台灣人的主要認同是「台灣人」，而非中國人。多數台灣人的家庭，早在1949年前就定居台灣。而人數不多的原住民，更完全不是中國人。除了混亂內戰的那段期間，在1895年中國將台灣割讓給日本後，甚至也沒打算要統治台灣。中國說如果台灣宣布獨立，就要動用武力，所以沒有太多人支持台灣正式獨立。但支持統一的人更少。

所以對台灣的選民來說，新加坡的那些示好姿態，那些關係改善的相互道賀，甚至那些關於未來合作的潛台詞，其實是一種威脅：投給民進黨，就會危害到這些。習近平也提醒台灣的國際友人，尤其是美國，說他們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時，都同意「一個中國」原則。把重點放在九二共識上，其實是一種警告。若民進黨政府不接受九二共識的話，會遭到報復。民進黨會希望避談這個議題，但習近平似乎希望強迫民進黨接受。他是一位有野心的領導人，是共產黨革命大老之子。也許他視自己是完成中國七十年來「統一大業」的那個人。

空櫃
An empty locker

但跟鄧小平不一樣的是，除了一些類似此次會議，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意義的東西以外，習近平無法再做任何較大的退讓。相信他並不希望用武力來完成統一，所以他必須贏得台灣政府的同意，而在民主政體中，就是要獲得人民的同意。在過去，各種可怕的警告、甚至嚴厲的軍事威脅 — 如95-96年間台灣進行首次總統民選時，中國在台灣海峽進行飛彈試射 — 只讓台灣人離得更遠。而藉由貿易紅利、促進旅遊業跟其他聯結來表示友善，也沒有幫助。如同香港一般，越多人跟大陸人接觸，對本土的認同意識就更明顯。

「凡屬黃帝子孫，誰願成為民族的千古罪人」。1979年1月1日，當美國與台灣斷交時，中國停止儀式性對台灣的砲擊行動，發表了「告台灣同胞書」中的內容。隨著時光飛逝，想成為民族千古罪人的，看起來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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