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kj24

Economist Apr 16th 2020

對中國來說，今年以一種恐怖的方式開始。當呼吸道病毒開始在武漢傳播時，共產黨官員本能地對其消音。有人預言這可能是中國的車諾比事件 — 指的是克里姆林宮因為在核災中說謊，而加速了蘇聯的崩潰。他們錯了。陷入困境後，中國共產黨迅速地以驚人的範圍行了嚴厲隔離。封城似乎奏效，武漢肺炎新案例報告數宛如涓滴。中國工廠正重新開始稼動、中國研究人員正加速疫苗試驗。在此同時，英國、法國、西班牙、義大利和美國官方公布的死亡人數，則遠遠超過了中國。

中國宣稱說這是一場勝利。大外宣說，中國是因為一黨專政強而有力的統治，才得以控制住疫情。中國說，現在他們正在透過捐贈醫療器材(包括了在3月1日至4月4日間的四十億枚口罩)對外展現善意。中國也說自己的犧牲為其他國家換來時間，如果某些西方民主國家將這些寶貴時間揮霍掉，那就證明這些政府的制度不如中國。

包含一些緊張的西方世界外交政策觀察家的認為，中國會是這場浩劫的最大贏家。他們警告說，今後大家不只會記得這場大流行是人類災難，也會認為是地緣政治中心遠離美國的轉折點。

因為一些既存事實，這樣的觀點已部分根植某些人腦中。之前的美國總統，會率先打擊愛滋病或伊波拉病毒，但川普總統似乎沒興趣帶領全球對付這個病毒。川普已誓言要停止對世界衛生組織的捐贈，因為他認為世衛太偏中國。由於白宮的這個男人說他「擁有絕對權力」，但又說「我不負任何責任」，因此中國有機會增強自己的影響力。

但即使這樣，中國也可能還是不會成功。一方面，外界完全無法得知，中國的武漢肺炎紀錄，究竟是否真如他們自己宣稱的那樣驚豔 — 更不要說跟其他如南韓或台灣等民主國家的紀錄比了。外界無法確認，中國神秘兮兮的官員，是否對武漢肺炎的確診數跟死亡數坦率。一個獨裁政權可以要求工廠開門，但無法叫客戶買單。只要大流行還肆虐著，現在去斷定人們今後會讚揚中國抑制了這種疾病，還是責怪中國噤聲了最早發出警告的武漢醫生，都還過早。

另一個障礙是，中國的大外宣，往往不考慮他人感受而令人不快。中國的喉舌媒體不僅讚揚自己的領導人；有些人因為美國政府的失能幸災樂禍，甚至提出病毒是美國生化武器的陰謀論。有某幾天，居留在廣州的非洲人被趕出家中、被逐出旅館，然後在街上睡覺而被騷擾，這顯然是因為當地官員擔心他們可能被感染。全非洲對他們的困境感到憤怒，上了頭條也引起外交上的反彈。

富裕國家對中國的動機也持懷疑態度。歐盟競爭事務專員維斯塔格(Margrethe Vestager)敦促各國政府去購買自己國內戰略性企業的股份，以免中國利用市場動盪時低價買進。從更廣泛的角度來看，這場大流行也讓各國開始討論不應仰賴中國提供關鍵商品及服務，從呼吸器到5g網路都是。世界貿易組織預計短期內，全球商品貿易量將減少13-32%。如果這造成全球化的退縮 — 這種憂慮在武漢肺炎流行前就開始了 — 中國受到的傷害會跟其他地方一樣大。

跟「其他國家是否願意見到中國取代美國」相比，更核心的問題應該是「中國是否有打算這樣做」。毫無疑問的是，中國沒有要試圖重現美國的強項：以私部門為主體所組成的龐大全球軟實力大軍，從Google、Netflix到哈佛大學和比爾蓋茨基金會等。中國看起來並不想承擔這樣的領導責任，這意味著中國將陷入全球的種種危機中，正如二戰後的美國。

中國的野望，將由疫苗競賽來進行考驗。如果中國能先成功開發出來，就可以作為一種民族勝利，也將成為全球合作的平台。另一個考驗，則是減免貧窮國家的債務。4月15日時，包括中國在內的G20，同意延長債權八個月。過去，中國曾為躲避債務，密室協商尋求政治讓步，從龍的傳人變成老鼠。如果G20的全體決議代表北京政府現在也願意與其他債權人進行協調，那就表示中國準備花錢來獲得新的角色。

雖然也許中國對統治整個世界沒那麼有興趣，比較在意的是其他強權不要進來阻擾，但他們的確意圖慢慢削減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地位。而且中國正努力安排自己的外交官在多邊國際機構擔任要職，這樣中國便較容易形塑世界秩序，比如說在人權或網路方面。川普強烈抨擊世界衛生組織，會有幾個不好的影響，其中一個是這樣會讓中國在這些組織中的位置更有價值。

中國的統治者需要管理十四億人，這讓他們擁有雄心壯志的同時也必須謹慎。中國統治者不需要從零開始制定新的國際規則，他們也許更想搖動美國在二戰後所建的世界秩序，這樣崛起的中國就不會受到限制了。

中國統治者將雄心勃勃的野心與謹慎相結合，這源於他們在管理這個擁有14億人口的國家中的艱鉅任務。 他們無需從頭開始創建基於規則的新國際秩序。 他們可能更願意繼續推動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建立的秩序的搖擺不定的支柱，以使崛起的中國不受束縛。

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感到鼓舞的前景。要解決大流行跟其所造成的經濟後果，必須要全球一起努力。而諸如組織犯罪或氣候變遷的問題也是。1920年代告訴我們，如果一個強權變得自私、利用他國麻煩占優勢會有甚麼後果。迄今，武漢肺炎的爆發，讓我們同時看見為了好處的爭執及擁有遠見的度量；川普對此要負上很大的責任。對中國來說，進一步強化這種超級強權行為的黯淡前景，吹起的不是勝利號角而是悲劇。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