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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nomist Oct 11th 2018

上週六的早上六點，手搖鈴響起，隨著此起彼落的拍賣聲，東京築地市場開始進行最後一次的黑鮪魚拍賣。隔日，築地市場將會永遠關閉。一排築地市場特殊搬運車「ターレ 」 — 三輪平板車，駕駛站立操作 — 從樸實的城市邊隅、傳統上工人聚集的下町，開往無趣東京灣填海造地的豐洲。世界上最偉大的漁市場，就這樣結束了。

築地市場落成於30年代，是現代功能主義建築的典範。漁獲、海產從碼頭，透過拍賣人、批發商的手，經過倉庫蜿蜒的小徑，最終到買家手上。東京官方一直認為築地市場已不敷使用；建築很老舊，一場大地震所造成的風險，由小石塊從龜裂的牆縫中掉出可以看得出來。築地市場衛生環境也堪憂，東京人看到成群飽食生魚片的老鼠從廢棄建築跑出來時，也得到警惕。

但這不是解決方法。關閉築地市場，也同時扼殺了某種重要的東西。壽司大師水谷八郎(譯按：其鮨 水谷曾獲米其林三星，已歇業)曾告訴本專欄，築地「不只是東京最廣為人知的品牌，也是人民的市場。」占地二十三公頃的築地市場，坐落於世界水產的交易中心，每天平均處理超過四百五十種、一千五百噸的漁獲水產。

人際關係也多且廣。築地市場的經濟，以複雜的社會、文化、儀式行為模式，融入附近街區。超過六萬人以拍賣師、裝卸工、職員、雜貨店、餐廳及刀具商的身分，在築地一帶謀生。在這個複雜的網絡中，在過去超過半世紀中，水谷僅與固定幾間小貿易商交易。現在，許多家族企業都關門了。築地市場是東京僅存幾個充滿活力、擁有老式商業關係(這樣的形象跳躍於老式版畫上)的地方，將築地市場關閉，也就斬斷了這層關係。築地市場很自然地成為官僚想整頓的地方。

築地市場在兩年前曾有緩解的機會。曾是煤氣工廠所在地的豐洲，過去曾受到嚴重汙染。現在的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曾暫緩築地市場的遷徙，但最後，東京舉辦2020年奧運的必然邏輯，代表著築地的消亡。因為，築地市場舊址的確需要蓋成停車場來容納奧運車輛。在奧運之後，推測地產開發商就會行動了。

這與奧運有甚麼關係呢?1964年舉辦奧運時，將運河填起，毀壞了原本是東方威尼斯的東京，在上面又蓋上了醜陋的高速公路。申辦2008奧運時，專欄記者住在北京，而腐敗的共產黨菁英為了首次舉辦奧運，夷平了胡同，讓許多人流離失所。胡同是十三世紀時，蒙古大軍駐紮在新任皇帝周圍、互相聯通的狹窄巷道。摧毀北京古蹟是場悲劇；北京新的浮華都市計劃崇拜的是無形力量、以及讓道給車輛。少數被保留下來的胡同，成為虛假的旅遊景點。就像小池百合子準備將築地的外部市場轉化為主題公園一樣。

奧運在亞洲，不一定全都是壞事。2000年雪梨奧運的主辦場館，在市中心十四公里外，現在已綠樹成蔭。但原本預期奧運結束後可能帶來的財富，則從來沒實現過。塞在車陣中的雪梨人仍抱怨，原本這些錢可以用來改善老舊的基礎建設。

也不要忘記1988年的首爾奧運，讓獨裁政權變成民主政體。在奧運前夕，學生以及其他民眾上街抗議，要求憲政民主政府。在全世界媒體的鎂光燈下，全斗煥無法像過去作法那樣鎮壓他們。沒過多久全斗煥就下台了，也開始舉辦選舉。今日的南韓，是民主燈塔。

許多人當時也預測北京會走上同樣的路子，但奧運不僅沒有讓中國走向世界，反而被表現地像是全世界走進中國，就像許多其他的朝貢一般。奧運預示著習近平的登基盛宴。

2000年雪梨奧運，北韓與南韓在開幕式一同進場。而現在，兩國希望能攜手舉辦2032年奧運。如果這能促成北韓民主，那會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幸好平壤沒有值得懷念的漁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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