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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nomist Jun 22nd 2023

台灣總統選舉正倒數計時，兩大政黨的幕僚瘋狂地詆毀對方候選人，並竭力打造自身陣營的形象。他們找網紅、創造口號，並拍下與選民在街上相遇的感人時刻。今年4月，在Netflix上熱映的政治劇《人選之人 — 造浪者》之中，與台灣現實有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在劇中，通常是台灣政壇議題中心的中國問題並不存在。

這樣的概念，意味著劇中焦點將放在國內議題上，而不是國家認同或面臨入侵威脅等議題上。透過深入的研究、訪談，本劇專注於探討女性為了達成所謂重要目標而被要求做出的犧牲。劇中講述一個角色為了另一個角色挺身而出的正面故事 — 並且在現實生活中引發了一連串循環，激勵了台灣女性為自己站出來。

藉由虛構的選舉，討論棘手的政治跟道德問題。人們應該會了更遠大的目標而放棄多少事情? 虛偽與務實的妥協之間，界線又在哪裡? 所有的角色都在為了政治使命感及個人理想間拉扯。自由派的總統候選人反對死刑，但不敢公開說出來。一位年輕的幕僚，因為忙於製作黨部的宣傳影片錯過了抗議活動，被朋友們斥責說出賣原則。他說，能改變的是權力，而不是上街抗議。

最能激起台灣觀眾共鳴的，是要求兩位主角做出妥協的橋段。女同身份的翁文芳，是公正黨(自由派)大老的女兒，由謝盈萱細膩地詮釋。她在與父親保守派的友人爭吵中輸掉了上次的地方選舉，那位長輩污辱了她的女友。翁文芳的母親要求她道歉，說在政壇中要考慮「大局」並學會妥協。翁文芳拒絕了，她了解到，那些所謂更大的利益，通常只是為了掩飾不當行為的藉口。

當她發現競選團隊中年輕的張亞靜(王淨飾)被要求為了黨的形象「算了」的時候，她堅持要反擊。張亞靜逃離了與前任老闆(一位右派政黨的副總統候選人)的婚外情關係，該位男性有一個裝滿裸照的隨身碟，用來騷擾、控制張亞靜和其他人。亞靜在新的工作環境中，被另一位男性黨工騷擾後，翁文芳鼓勵她投訴。當要究責性騷者的責任並不容易，公正黨表面上雖然進步，但內部結構僵化且男尊女卑。她們的女性總統候選人要求將風波蓋下來。

劇情多取自於現實生活，兩位編劇，簡莉穎與厭世姬，花了兩年時間訪問政治從業者。簡莉穎說，起初她們只是認為，台灣選舉文化可以成為電視劇中豐富的素材。性騷擾原本不在計畫當中，但在塑造角色的過程中，她們意識到，幾乎所有參與訪談的女性，無論是在政治圈或是別的領域，都有經歷過性騷擾。很難不在劇本中描繪出來。

這反映了台灣性別關係更廣泛的面向。表面上來看，相較其他東亞國家，台灣的性別平等程度更高；比如說台灣國會中女性的比例較高。但僵化的規範跟禁忌，阻礙了性騷擾的報告。監察委員紀惠容表示：「女孩們被教導地要非常有禮貌，不能發脾氣、不能抱怨。」因此，台灣女性受到性騷擾時，會說服自己「這沒甚麼大不了的」。2021年一項調查顯示，有82%在職場遭到性騷擾的女性並沒有提出投訴。保持沉默的人當中，將近一半「將性騷擾視為玩笑不予理會」。

順水推舟
Taken at the flood

《人選之人 — 造浪者》已協助打破沉默的禁忌。5月31日時，一位曾在民進黨工作的女性說，「我要成為自己的翁文芳」。在臉書的發文中，她描述了自己遭到性騷的情況，並被要求不要聲張。

隨後出現了一連串的#MeToo 證詞。在不到兩星期的時間內，有數十起性騷案件在網上揭露，牽涉到台灣所有主要政黨。這股指控潮還包括了知名學者、醫生、音樂家、作家、藝術家、外交官跟流亡的中國異議人士。

6月2日時，簡莉穎也揭露了自己的#MeToo 經驗。她在學生時期，崇拜一位中國詩人，當那位詩人拜訪台灣，要求與她見面時，她受寵若驚。她指控該位詩人對她性侵(當事者否認)。多年來，簡莉穎對這件事一直保持沉默，即使在寫《造浪者》的劇本時也是如此。那位詩人很有名，她覺得自己無足輕重。但在受《造浪者》啟發的舉報潮下 — 以及台灣社會對受害者的壓倒性支持 — 她也被鼓勵要講出自己的故事。

簡莉穎說，再過鉅，對那些在有崇高目的組織中(不管是藝術、政治，還是標榜自己對抗強權)遭受性騷的女性，要發聲是尤其困難的。「他們總是要求妳要考慮大局，然後吞下去。」如今，台灣真的進入選舉時分，同事面臨來自中國的軍事威脅。但簡莉穎認為，處在高風險的環境中，不代表受害者就必須保持沉默 — 台灣女性不應再被當成坐檯的。「我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不是你沙發上的扶手。把你手從我的大腿上拿開。」

《造浪者》有趣且節奏明快，上映兩天就成為Netflix台灣最多觀看次數的節目；在前十名排行榜上持續了五個星期。這部劇引發了社會反思。台灣總統蔡英文對無法阻止黨內跟社會的性騷擾道歉。內閣承諾重新檢視性騷擾案件的法律架構，並在夏天於立法院提出修正案。編劇認為連續出現性騷指控並不意外，但沒想到是由這部劇所引發的。簡莉穎說「每個人都一直壓抑一直壓抑」，「直到不能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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