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kj24

Economist Dec 16th 2021

中國政府最喜歡警告西方政府不要開啟新一輪的冷戰。共產黨官員說，一個和平的世界需要更多「雙贏」合作，而不是意識型態的結黨。這些話，在今年北京的使館區聽起來很空洞。中國似乎外外交前線發動了一場未經宣戰的冷戰，且中國看起來很有信心獲勝。

早期的小規模衝突發生在12月15日。波羅的海小國立陶宛，以「諮詢」的理由撤回了所有駐在北京的外交人員跟家屬，大使館現在屬於空城狀態。幾個月前，立陶宛讓民主島國台灣在首都維爾紐斯成立代表處，自彼時起，中國的壓力就持續升高，此次撤退是在一連串緊張情勢升高後的行動。中國稱台灣代表處是對中國主權的污辱，因為中國視台灣為其一部分。

這個撤退行動並不能等閒視之。關閉大使館的舉動(雖然立陶宛出於善意說那並不是關閉大使館)，是1981後中國與歐洲國家間最大的外交危機。1981年時，中國召回荷蘭大使，因為荷蘭賣潛水艇給台灣，中荷外交關係也降級了三年。中國要求立陶宛大使離開後，立陶宛自9月起在北京就沒有大使。11月時，中國單方面宣布，駐立陶宛大使館降為代辦等級。

立陶宛的外交官被要求要在12月14日前交出證件，好讓中國可以改變使團身分，反映規格下降。不知道是為了讓使館人員是保留外交豁免權，還是不接受使館降級，立陶宛要求所有外交人員跟其家屬保留原本的政見，並在隔日搭中國國際航空的航班前往巴黎。堪比冷戰場景，立陶宛使館人員在一個灰暗的早晨，聚集於北京熱鬧的使館區。撤離者 — 面帶緊張的成年人、戴著耳機的年輕人跟在籠子裡的寵物貓 — 在便衣警察的監視下登上巴士。與立陶宛交好的其他使館人員也聚集在一起，一路陪伴前往機場。

按照中國官員的說法，任何迫在眉睫的冷戰，都是美國的錯。美國是軟弱卻惡毒的霸凌者，想阻止中國崛起。中國國營媒體說只有兩百八十萬人口的小國立陶宛，絕對不敢獨自觸怒中國，指責立陶宛不是為了討好美國就是聽從美國命令。實際上，類似的傳聞曾在歐盟各國政府中流傳，尤其在川普當政時期。當時美國四處遊說全球盟友一起抗中。

但立陶宛指出，他們一直以來就挺身對抗外國的霸凌者，包括納粹德國以及蘇聯。2019年立陶宛召見中國駐立大使，譴責中國大使館擾亂立陶宛民眾支持香港民主的遊行(中國外交官被拍到發送標語)。2021年立陶宛宣布退出中東歐與中國的「17+1」，稱這個機制製造分化。

當立陶宛首先宣布要在首都開設台灣代表處時，歐盟的政治人物跟官方有些意見。為何立陶宛一定要同意這個名字? 歐洲人這樣喃喃自語。畢竟中國容許台灣使用首都台北的名義，在全世界開設貿易辦公室。現在整個氣氛不同了。中國急切使用未公開的經濟、外交威脅，讓事情有了新變化。跟冷戰時期看待蘇聯的方式不同，中國並不被視為要輸出革命或推翻全球資本主義的國家。中國被看成是要擾亂以法治為基礎的秩序：即使中國領導人高談多邊主義或自由貿易，仍利用商業或外交手段當作武器。中國對待立陶宛的方式，跟之前對待如加拿大跟澳洲等美國盟國的方式一樣，他們都受到未經認可的貿易制裁、公民遭到拘禁的對待。在那之前，日本跟韓國也因為激怒中國，面臨中國未經正式宣布的經濟制裁。

中國海關資料庫中，有幾個星期進口商無法將立陶宛列為出口國，讓貨品無法清關(雖說立陶宛也沒有出很多貨到中國)。德國跟法國被中國警告不得出口含有立陶宛零件的產品至中國，默默地阻擋了數百個已交運的貨櫃。有傳言說中國人民銀行禁止銀行開立任何涵蓋立陶宛港口的信用狀。當歐盟官員提出這些擔憂時，中國官員反而譴責立陶宛在說謊，並說歐盟不應該被一個麻煩製造的小國綁架。

中國渴望懲罰立陶宛，並把這個渴望押在歐盟會看在中國市場大海的份上拋棄波羅的海漱口杯。但這樣做，中國忽視了歐洲小國或是中等規模國家，對於置身於大國制定自身規則的世界一事有多麼恐懼。歐洲人厭惡川普的美國優先貿易政策；他們也厭惡中國優先的霸凌手段，尤其這會威脅到歐盟單一市場的完整性。

他們先對付立陶宛
First they came for Lithuania

歐盟理事會中，即使是平常親中的匈牙利，也為立陶宛說話。11月30日法國總統馬克宏告訴立陶宛總統瑙塞達(Gitanas Nausėda)，法方認為與強權打交道是重大利益，但歐盟的團結是更優先的事。12月8日時，歐盟兩位高級官員警告說，若證實存在明顯的貿易禁令，中國可能就違反了WTO成員該遵守的規定。不久後，歐盟頒布了新制度，來報復第三國的經濟脅迫。歐盟內的自由貿易擁護國懷疑這些規定是否有效。但同樣地，這些政府也對中國的行為感到困擾。

當德國新總理蕭茲(Olaf Scholz)跟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首次通話時，必定會提到立陶宛。總之，2021年的中歐關係將在糟糕的情況下結束。悲觀的駐北京外交官們擔心，中國領導人根本不在乎。他們擔心中國政權已沉醉在民族主義中。他們還發現中國普遍有一種想法，那就是崛起的中國註定要與衰敗的美國競爭。在立陶宛議題上的團結可能會轉瞬即逝；歐洲各國可能會在其他議題上開始與中國妥協。但北京驅逐立陶宛大使館的故事，並不會馬上被遺忘。

原文